这一日是折腾晚了。第二天醒来,阳光已透过窗上明瓦洒了房里一地。
谢白城躺在暖融融的被褥里,看着映在明瓦上的梅树影子。夜里明明还下了雪,早上却是个大晴天。想来外面寒梅映雪应是个好景致,他却还有些贪恋被窝温暖,不大想起身。
谭玄大概是早就起了。模糊记得好像曾在他耳边说了“你再睡会”之类的话。
他舒展了一下身子。这里的枕头被褥都染着谭玄的气味,他缩着头嗅了几下。
外面厅堂里传来隐隐的说话声。应该是谭玄和时飞。若凝起神来是可以听清的,但他没这个打算。
闭目养了一会神,他还是决定起来了。
在练武之人里,他算是疏懒的。因是独子,从小父母姐姐疼爱,对他管束并不十分严苛。他又聪明,学起来飞快,就懒的有些心安理得。直到遇到谭玄。
谭玄比他用功太多。
后来他才发狠下了几年苦功,让父母终归欣慰些许。
他把衣服一件件穿起,慢条斯理的整理着。听外面谈话声还未歇,实在不好出去。
他和谭玄的关系并不怎么遮瞒,但一大早大喇喇的从谭玄房里出去,总不太好。
又过了一会儿,外面谈话声停了,一人推门,脚步渐远,谢白城这才出了内屋,就见谭玄穿戴齐整,正端坐在外厅当中椅子上。
“起来了?”谭玄含笑问他。
他点点头,走到窗前。窗扇打开了,外面冰凉的空气涌进来,夹杂着一缕梅香,沁人心脾得很。
“刚是时飞?”他问。
谭玄嗯了一声:“昨晚交代他安排人套套小姑娘的话,他早上来说,那小丫头大清早就起来,只盯着他问什么时候出发,压根不理旁人。”
谢白城叹一口气,转回头道:“她家里遭此横祸,哪会有心情同旁人聊天。”
谭玄一挑眉毛:“我以为小丫头都喜欢叽叽喳喳的。”
“你这是偏见,”谢白城道,“女孩子和女孩子也不一样,性格能差到天上地下去。”
谢白城有三个姐姐,在女孩子的事情上,发言自然是很有权威的。
谭玄懒懒的眯着眼道:“看来还是只能再由我问问她去了。”
他们二人简单用过些早饭,就一起往前面的明净堂去。
明净堂临湖而建,窗户一开就对着半天水色。谭玄常在此处理庄务,或与属下议事。昨晚便是在这里见的孟红菱。
待他二人撩开门帘走进去,孟红菱已经又端端正正的坐在里面了。他们一进来,她就又死死盯住了谭玄,硬邦邦地叫了一声“五爷”。
谭玄有点意外,瞥了一眼陪坐在一旁的时飞。时飞一副邀功请赏的样子,倘若有尾巴此刻就该摇起来了。看来是他教的。
谭玄出身寒微,小时候就叫谭五,后来行走江湖也常用这个名字。因此熟悉些的人常尊他一声五爷。
他微一点头算是应了,走到当中主位上坐下。孟红菱坐在他右手下方第一把椅子上,时飞陪坐在第二把。谢白城绕过去,坐在了左手边第一把椅子上。他既已决定破例掺和进这件事里,便就不再回避了。
谭玄打量了几眼孟红菱。她脸色比昨夜好了一些,看着像个会出气的活人了。换了一身杂使婆子的冬装,很不合身,肥肥大大的套在身上,只能用布条绑紧了。看起来着实有些可怜。
他开口问:“早饭可吃过了?”
孟红菱点点头。
又问:“昨夜睡得如何?”
孟红菱迟疑了一下,还是敷衍的点了两下头。
再问:“可有什么不周到的地方?”
孟红菱右边的眉毛都高高的挑起来了,两只手在椅子扶手上握成拳,但她还是努力忍住了,继续点点头。
谭玄还是没有开始谈正事,转而对谢白城一比手:“昨夜你摔晕过去,是这位谢白城谢公子救了你,你当对他道个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