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他们进门,孟红菱的全部注意力就集中在谭玄身上,知道另进来一人却压根没正眼去瞧。此刻顺着手势看过去,谭玄便见她神色间蓦的一震,待到开口时,耳尖仿佛也有些红了。
“多、多谢谢公子搭救之恩。”
连声音都比跟他说话时柔和得多!
谢白城摆了摆手,柔声道:“不必,举手之劳罢了。”
小姑娘有些局促地低下头,一时间似乎都不知道眼睛该往哪里放。
对此谭玄已经习惯了。他看着孟红菱整个人都有些松弛下来,便在此刻突然发问:“孟姑娘,你能否详细说说当日的情形?”
孟红菱有些茫然的抬头看他,意识到他在问什么后,整个人蓦的绷紧了身子:“当日……当日情形我已说了,我在我朋友家的山间别业……”
“我是问你,你进城后有没有回家?家里是怎样?”谭玄打断她的话。
孟红菱抿了抿有些干裂的嘴唇,手指在檀色的扶手上蜷缩起来:“我……我那日回了家的……在路上遇见了杨伯之后,我立刻疯了一样跑回家里,但……但已经来不及了。那些人还放了火,不过火光被人发现了,报了官,我回去的时候火已经灭了。官府的人也来了,在我家里进进出出。后来,他们知道我是这家的女儿,有人把我带去了义庄……有个仵作带着我,让我去辨认……我爹爹……我爹爹身上好几处剑伤!又被火……燎得整个背……”
她说着,眼眶里又蓄满了晶莹的泪,有几滴盛不住了,沿着苍白瘦削的脸颊滚落下来。
“我又看了母亲和弟弟们……一时间,脑子里空荡荡的,好半晌,我才想起了杨伯说的话……”
“说的什么话?”谭玄追问道。
孟红菱脸上一怔,很快接道:“……就是那四个人的事。我跟差役说了,但小地方的差役,根本不懂这些江湖上的事,又见我年纪小,不拿我当回事。我,我就想起爹曾经提过你们屿湖山庄的事来了。”
谭玄点点头,复又问道:“你爹带你离开绛伽山时,你是不是还不满四岁?”
孟红菱没料到他会突然转问起这个,有些懵懂的点了点头。
“那你还记得在绛伽山上的事吗?”
孟红菱微微侧头想了想:“只能记得一两件。”
“你父亲带你离开绛伽山后,就到了笒川吗?”
孟红菱摇摇头:“不是,爹带着我先躲……先去了很多地方,我们八年前到的梧城,一年后,爹在笒川赁下了铺子,我们就搬过去了。”
“你们应该用的不是真名吧?”
孟红菱稍有些羞赧,点头道:“没办法,我爹说用真名会不得安生……他化名叫李广才,我就叫李红菱。”
“你爹会对你说当年在离火教的事吗?”
“我小时候他有时会说,尤其给我娘烧纸的时候,他总会絮絮叨叨说上许多往事。后来我们安顿下来了,他就几乎不再提了。”
“那你知道你爹在离火教里是做什么的吗?”
“……我爹说,他跟教主和其他长老比,武艺稀松平常,他说他是管东西的采买、经营账目什么的,就凭这个才当了个末座的长老。他说,离火教好多事他也不清楚,也没怎么参与过!”小姑娘说着,语气有些急促起来,“我,我对这些事也没什么兴趣,他说便听着,没仔细问过,总觉得离我远得很。”
谭玄远远的和时飞交换了一下眼神,孟红菱说的这些倒是和实际情况对得上。孟远亭的确不以武艺出名,他长于经营,管着绛伽山的一应用度。看来,他逃脱之后,隐姓埋名,倒是发挥所长,做了好几年富足老板。
“你说你现在的母亲是你爹的续弦,你爹什么时候娶的她?她是什么人?”
孟红菱脸上显出些犹豫的神色,似乎不明白谭玄为什么突然又问起这些,但她还是老实地回答道:“她,她就是个普通人,是当地一户商铺人家的女儿,听说她原先有定了亲,但没过门就死了丈夫,成了什么望门寡。我爹不讲究这些,他说我渐渐大了,要个母亲照顾,就娶了她。其实我无所谓的,前些年就我们父女二人,也过的挺好的。”她停了停,终于鼓起勇气,“怎么?会、会跟她有关系吗?不过,她应当是不知道我爹真实身份的,我们都没提起过!”
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但她或许还不懂得这道理。
谭玄听罢摇了摇头:“现在一切还不好说。要去笒川县看一看才行。”
听他话音是要承管这件事了,孟红菱一下子睁大了眼睛,脸上也明亮了:“那,那事不宜迟,我们马上动身的话……”
谭玄摆摆手:“你这样怎么出发?我也要去一趟京城,做些预备。明日一早走。”
孟红菱明显露出失望的神情。但谭玄已然决定好时间,也不过是等到明日早上。尽管她心里恨不得立时插了翅膀飞回去,也不得不按捺下心思,等待明天的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