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河城的某条小巷里,有小孩儿撕心裂肺的喊叫传出:
“救命啊——”
“啊啊啊——”
大道里来往的行人听见均是一惊,纷纷往声音方向赶。
只见小巷最里头有个小童蹲在角落抱着头哇哇大叫,他前方站着两名高大护院,正用棍棒架着个瘦小女子。
这、这是?
摸不清状况,附近包子铺老莫鼓起勇气,朝里头喊:“喂——里面的——需要帮忙吗?”
被架着的女子喘着气回道:“不、不需要——”
她低头看了看前方蹲在地上的小童,对方还在“啊啊啊”地叫,忍无可忍,吼他:“你喊够没有!”
宦子平被吼得浑身一抖,止住嘴,哆哆嗦嗦抬起头看她。
邬蓉蓉看到掉在地上那道三角黄符,原来澄黄的符面现在黑压压一个大印子,应该是刚才宦子平惊慌失措时往上踩了脚。
心头泛上些心疼:这符是她昨日特意找谷山画的,还是自己亲自监工完成,这么快便踩坏了。
抬头便又吼一句:“只是道平安符,你瞎嚷嚷什么!”
护院的木棍架在她肩膀上,疼得很,想来该是淤青了。
她推了一下,向身旁二人道:“放开,放开,有你们两个左右护法在,我还能把他吃了不成。”
护院依言把邬蓉蓉松开,回头看向自家小公子,见对方仍然鹌鹑一般蹲在地上,眼睛盯着直看,脸色像见了鬼。
邬蓉蓉揉揉肩膀,弯腰把平安符捡起来,朝着上头吹了口气,走到宦子平面前,也跟着蹲下。
她叹口气,一手撑在膝盖上,一手支腰:“小公子,没想到你脾性这么大,胆子却小得很。”
“为什么一见我就跑?把我当妖怪了?”
宦子平战战兢兢地看着她:“不,不是——”
“那你跑什么跑!”
她又把手中黄符往他额上一摁,宦子平一缩脑袋,黄符又“啪”地往下掉,邬蓉蓉伸手在半空接住,捏在手心。
摊开手心,给他看手上黄符,解释道:“这是道平安符,是我千辛万苦才从一位法力高强的道长手里求来的。本来打算送你,算是咱俩和好。现在,没了——”
听着确实有些许夸张,但是没关系,对这个年纪的孩童,越是夸张越容易取得信任。
宦子平看看那道脏兮兮的符,又看看邬蓉蓉,眼睛上下扫了几遍,抿了抿嘴,半张脸缩在膝盖弯处,不说话了。
邬蓉蓉有些想笑,忍住了。
她站起身,又拉过他的手,把他一并拉起来,拍了拍他身上的灰。
宦子平低头站着,嗫嚅道:“娘亲让我向你道歉——”
“因为不想道歉所以一见着我就跑?”
他点点头。
幸亏这些日子里她因着太过无聊,天天在城里乱逛,城中大道小巷都被她逛了个遍,路况早就烂熟在心,刚刚一看便知他们三个走到死胡同,赶紧来堵,不然还真追不上他们。
邬蓉蓉心里苦笑:该说这孩子是听话还是不听话呢,宁愿狼狈逃跑也不忤逆娘亲的话,不过,总得来说也算是个好孩子。
“那这符,你还要吗?”
她朝他展开手掌,灰黄色的符安静躺在上面。
宦子平用两指捏起,握在手心,轻轻说了句:“要。”
邬蓉蓉心里暗笑,用手指点了下他额头。
“过几日我再想法子给你求一道新的。”
*
天色微微有些暗下来,附近有些小商铺门外已经点上灯笼。
邬蓉蓉打算送他一段路,于是一行四人,前排一大一小走着,后头两个壮汉跟着,一打眼,还挺招摇。
今夜有庙会,道路分叉口处已经挂出布条标识,指示要去庙会的途人方向。
她问宦子平,“想去看看吗?”
宦子平眼神闪过一丝光亮,欲言又止,还没说话,跟在后头的护院抢答:“不行!”
“姑娘,夫人有吩咐,小少爷身子不好,不能往人多的地方跑。”
小童的脸一下沉下来,却也不争,看来是心中有数,知道去不了。
邬蓉蓉突然想到自己,身在腾云阁时也是这般被困,像是笼中小鸟。
于是隐隐约约能理解他的乖戾,想想自己以前,不也是这模样,还去道观里头闹事来着。
但想是这么想,不能随意开口抱怨,毕竟这是别人家家事,轮不上她乱插嘴。
她沉默了一下,安慰道:“也是,等你身体好些,想怎么逛都可以——”
“好不了了!”宦子平赌气,插嘴道。
嗐,这丧气的,又让邬蓉蓉想起自己了。
前方有个移动小摊,摊主手里扶着个一人高的稻草把子,把头插满火红色冰糖葫芦,从这头远远看过去,像是个悬着的大红灯笼。
待会给他买个糖葫芦哄一哄吧。
这边如此想着,嘴里接着安抚:“说什么胡话,怎么就好不了?不是还有窦家两位老爷子在为你治病吗?有窦进馆长的高超医术,又有窦兴馆长为你奔走,想来在你身上就没有治不好的病。”
邬蓉蓉说完,得意地往旁边一看,愣住:咦,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