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弯月亮高高挂在星虚观上空,观中寂静,寮房外重重树影,偶尔会有旁人出入房间的细碎动静传出。
邬蓉蓉支着脑袋坐在其中一间房里,等待着房间主人归来。
她特意瞅准观里道长们上晚课的时间偷潜进来,乖乖待在房间里守着,不敢往外去,更不敢发出丝毫动静。
不是她做贼心虚,只是以前错以为观里没人看得见她,干过不少荒唐事,现在实在无颜面对其他人,只能偷偷摸摸地溜进来。
已经一个时辰有余了,观里其余道长们已经下了晚课各自回到房里休息,但谷山仍然不见人影。
她压抑不住内心愠怒:
满口谎言!不守承诺的骗子!明明当时说好三日之后会再次登门拜访,现在三日之期已过,人却不见踪影!
越想越气,她恨不得拾来火把,把这小房子一把火烧了泄愤——
三日前,腾云阁的厅堂内,谷山及雀、莺二人围着邬蓉蓉而站,伸着脖子探看她耳后一道疤。
阁主邬锦晖坐在主位观察着众人。
良久,他试探着开口问道:“谷道长,蓉儿身上这道疤可有什么异常之处?”
灭门惨案发生后,邬蓉蓉身受重伤性命垂危,当时的要紧之务是把她性命保住,耳后这个不起眼的伤口并没有引来太多关注。
等到她恢复神志,小伤口已变成小小的瘢痕,更加不值得花费功夫,唯有当捕快来询问案件详情时会略加提及,但也就随意一看,对此似乎并没有需要特别关注的。
明明是毫不起眼的一道小疤,如今却突然被提起,邬锦晖颇感奇怪。
“异常嘛——”谷山摸摸下巴,一脸为难,“颜色看着是有些奇怪。”
他又转向邬蓉蓉问道:“此疤可有怪异或令人不适之处?”
“一开始不痛也不痒,似是寻常疤痕。”她答道,“但最近开始会疼,像是里头长了手,把皮肉揪着疼。”
云莺想到什么,也插一嘴:
“颜色也怪得很,姑娘自己看不见,但我和云雀姐姐替姑娘更衣时能看到,此疤一会蓝的,一会紫的,像是自己会发光,最近还有往外蔓延开之势。”
“我曾寻过大夫来问,但都说不上究竟是怎么回事,只得开些消肿祛瘢痕的药来抹,但抹了也不见成效。”
小小瘢痕,竟如此奇异,邬锦晖神色凝重起来,“谷道长,这——您怎么说?”
邬蓉蓉听得云莺说的话,心中打鼓,偷偷瞟了眼身旁男子,只见他似笑非笑地复又坐下,侧了侧头,答道:
“大概是——凶器有毒?”
他挠挠脸,摆出一脸疑惑,叹气道:“小道本是随意提起,不曾想此疤如此怪异,只怪我医术不精,得不出什么结论。”
“那,蓉儿的身子可有改善的法子?”
谷山摇头晃脑:“大夫怎么说的,姑娘照做便是。”
云雀又问:“姑娘夜里睡得不好,大夫开得药虽是吃了,但药效甚微。”
他眯着眼睛,嘴角咧成令人恼火的角度:
“小问题,只要夜里不梦游乱跑乱叫砸东西,一切都好说——”
邬蓉蓉一愣,剐他一眼。
这是在阴阳怪气什么呢?
要不是此人一直对自己的行为充耳不闻装作不知,自己至于这般出糗么?
再装傻充愣嚼舌根,本姑娘寻个夜里趁他睡死给浇一脸臭油!
邬锦晖险些没掩住脸上愕然,云莺手舞足蹈地把此人说得犹如神仙盖世、天上有地下无的,架势十足,怎么问下来这也不晓得,那也不确定,倒像个——江湖骗子?
云莺倒没其余想法,她欣然接受了道长的建议,顶着亮晶晶的双眼继续发问:“谷道长,那其他大夫给姑娘开的药还喝不喝?姑娘嫌苦,总是偷偷倒掉。”
语罢,看见邬蓉蓉盯着她,便俏皮地伸舌头做了个鬼脸。
邬蓉蓉没想到原来云莺早知道自己总是把药倒掉,又看见她的鬼脸,于是没好气地斜了她一眼。
谷山倒是一拍大腿:“喝!当然要喝!”
他突然想起自己曾说过的话,凑到她跟前,“小道曾说过的大黄附子汤,姑娘可有按时服用?”
邬蓉蓉脸上唰地又如被火烤一般,几乎要冒出烟来,一时瞠目结舌。
“什么大黄附子汤?”邬锦晖奇道。
“啊——”
云莺突然一拍手:“就是道长跟我提过的那道温阳散寒、通便止痛的汤剂,今儿正准备熬给姑娘喝呢。”
“姑娘?”云雀见邬蓉蓉满脸通红,有些担忧地问她。
见本人不应答,谷山也不借故追问,他看看厅堂外头天色,拍拍身子站起来,对邬锦晖抱手:
“阁主,天色不早,小道在此叨扰已久。邬姑娘的病——小道才疏学浅,未能马上解答。请容我回道门请教师尊,若有答案,三日之后再登门拜访。”
邬锦晖见他如此,也不挽留,举手回礼后让云雀呼来门童准备把他送出门去。
谷山从地上提起竹篓布袋,正往外走出几步,突然又想起什么,小跑着从怀里掏出个黄色小物,递给还站在桌边的邬蓉蓉。
邬蓉蓉伸手接过来,那是一张折成三角的黄色符纸,红色墨水撩出一道道看不懂的笔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