邬蓉蓉愣在原地,谷山见她如此,也不好言说,二人原地傻站了会。
“你看见我了?”
“这不......正跟姑娘您说着话嘛。”
“你听见我说话了?”
“哈——这,姑娘您是希望小道听见了还是没听见?”
谷山有些犯怵,他见邬蓉蓉脸上涨得通红,肩膀微微发抖,于是悄悄把手中笤帚往身后藏了藏。
“其实打一开始你便能看见我,对吧?”邬蓉蓉浑身发烫,血液似是来回冲击着心脏,“把本姑娘耍着玩,好玩吗?”
“不不不,您别误会,小道可没那本事耍弄姑娘。一开始是不想惹麻烦,后来嘛,不是怕吓着姑娘您嘛。”
谷山身形瘦削,个子却高,邬蓉蓉本应仰着脸看他,但他此刻却弓着身子在面前,摆出一脸讨好。
“谷山师叔——你去哪里——”
远处似乎有个小娃从观里朝此处跑来,怀里鼓鼓囊囊地抱着物什,跑得甚是艰难,她眼睁睁地看着小娃在她面前刹住。
谷山用手轻轻往小娃额头敲了一下,“好你个左二,把师叔骗得好惨!”
左二嘟嘴:“师叔救我——左二又被师爷抓到偷懒,待会又要罚去斋堂洗碗呜呜——”
邬蓉蓉静静看着面前二人,突然朝那小娃娃伸手,作出一副敲打姿态。
左二余光看见,下意识“哎哟”一声抱头,谷山连忙把左二挡住。
她瞪大眼睛,胸膛急速起伏,手指二人,提起音量:“你也能看见!你们都能看见!一个个都在诓骗我,看本姑娘笑话!”
左二小小身子抱住谷山,脸从他腰侧看过来,小声道:“这个女施主好凶!”
谷山连忙捂住左二嘴巴,向着邬蓉蓉赔笑,“姑娘,咱们是道士——您懂的,道士!识魂辩鬼都是基本功。不过也不是每个人,观里好些初进门的小徒就识不出来,这左二您别看他年纪小,打小在观里长大的。”
“那我之前欺你辱你,你明明知道,为何装作不知?为什么不反抗?既是道士,要想教训我还是轻而易举的吧?”
“这,也不至于哈——都是小事、小事,您别放在心上。”
好些回忆在邬蓉蓉脑海里一窜而过,她又羞又愧,狠狠跺了跺脚,转身循道路跑走了。
*
自那夜之后,邬蓉蓉白天在宅里看书练字,晚上傻坐在房间角落发呆,她一步也不敢踏出腾云阁,唯恐会在巷里哪个犄角旮旯遇上星虚阁的道士,对方捂着嘴取笑她干过的那些傻事。
虽说晚上不再到处魂游,但她的身子还是越发糟糕。那些大夫判她命过不了千天,算算时间,确实差不多了。
云雀云莺心急如焚,虽脸上不曾显露,但邬蓉蓉都看在眼里。
这日,云雀又捧着一碗黑汤到她面前,她本在案桌上练字,眼下一扫,容色沉了下来。
“姑娘,这是古大夫新开的方子,说是喝了能促眠安神,刚熬好的,您试试。”
邬蓉蓉用手在碗底碰了碰,“有点烫,先放着吧。”
这黑汤日日夜夜已喝了无数,有效无效心里明了,她早已不胜其烦,寻思着待会找个借口把云雀支开,把这汤找地方倒了得了。
此时,门童突然来找,在云雀耳边悄悄说了句什么,云雀稍稍有点诧异,回头与她说道:
“姑娘,门外有客人来找,说是您的旧友。”
什么旧友?
她儿时玩伴虽然不少,但自从那事发生后,大约是顾忌她身负命案,也可能是嫌她不祥,再加上她之后寸步不能离开腾云阁,与那些玩伴们也就日渐疏离,不再联系了。
邬蓉蓉疑惑:“对方可有报上名字?”
“说是姓谷。”
她闻言如遭雷劈,手中一滑,笔杆脱开摔在案桌上,墨水晕开,纸中字犹如长出爪牙,往四面八方抓去。
“可是个道士?”
门童点点头应答:“确是一身道士装扮。”
他来做什么?
荒唐事被拆穿,她已然不敢现于人前,甚至连踏出家门的勇气也失去了,如今他人却找上门来,是嫌她不够丢人现眼?还是终于气不过想讨个公道?
“我不见。”邬蓉蓉冷冷回答。
云雀和门童两人相视一眼,似是不解,云雀又问:“姑娘,那真是您旧友?果真不见?”
见她拧着脸不发一言,门童退开去,准备依言回复。
可未等门童走远,邬蓉蓉又把他喊住:
“等等——”
她两手拧着衣袖,内心挣扎一番:
此人若是胆敢把她的荒唐事说出来,她绝不饶他,现下既然人已经在门外,不妨看他葫芦里究竟卖的是什么药。
她不情不愿道:“还是带我去见见吧。”
门童闻言急忙跑去把人领至厅堂候着,云雀给她简单更了衣装,扶着她往厅堂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