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砚周失神了刹那。
“你,听到了多少?”
他并不担忧许盛言知晓,也不为秘密的倾泻而害怕,天底下,没有人再比对面这个人更值得他信任。
他只是,在意许盛言的看法。
“从你在芬兰比赛。”许盛言语气浅短。
如此,还是被他知道了。
林砚周神色微动,语气迟疑:“我不是故意瞒你,你……别多想。”
许盛言轻轻叹了一口,眉头深深地蹙起:“砚周,对不起……”
林砚周眼神顿住,古怪地看了他一会儿,松开,警告道:“第二次了。”
“什么?”
林砚周突而正色:“从见面到现在,你已经和我说了两次抱歉,许盛言,可以公平一点吗?”
他总是在说着对不起,不论对错,不论得失,只要面对的是林砚周,许盛言可以无条件低头。
哪来的道理。
“我没有……”许盛言垂眸嗫嚅。
林砚周掰过他:“我是在和你谈恋爱,不是在计较得失,选择什么,承担什么,我做决定,从不需要别人来替我担责。”
情浓时的冲冠一怒,情散后就要变成一句句无端的“都是为你了”,林砚周向来认为很可笑,他看不起吵架时搬出旧事计较得失的人,他输得起,也从来不怕输。
不论他做什么,基于本意,都只是为了自己彼时情绪,和他的爱人又有什么关系?
他去跑赛车,去宣泄痛苦,许盛言并不知情,总不能为了这份幼稚的冲动,到头来,去怪罪他,“都是因为你”。
那不是一个男人该做出的事。
“如果我不来招惹你,你就不会有事。”许盛言自责道。
他不可能不怪罪自己的狠心,也不可能不去假设,林砚周如果没有遇见他,这辈子该会是多顺遂。
林砚周靠在车门上,神色不移,定定注视他:“你不来招惹我,我也会来招惹你。”
“阿言,你这辈子都别想摆脱我。”
他说这话时,语气平静无波,但眼神落在许盛言脸上,却令他感受到强烈而阴鸷的威胁。
像是被利爪掐紧了喉咙。
他竟然感到一丝畅快。
迷途于风雪中的人,爱人时总不计较未来,自觉春天会来,总有人要奔赴下一个明天,但突然出现的一双镣铐,将他捆在薪柴燃烧的小屋里,按住他,告诉他你一辈子都别想出去。
鬼使神差,许盛言牵起他的手,放在自己脸侧,靠着,献祭似地望向他:“那就抓紧我。”
林砚周眼神微妙地蹙起。
心脏仿若被提了一瞬。
他捏住许盛言的脸,扯开嘴角一点弧度,拇指摸到唇边,想要有放进去的冲动。
林砚周克制的收住,松手瞥过头,声音被刻意压过:“回家吧,阿姨一个人。”
话落入空气,惊起半点涟漪,许盛言眼神微变。
“等等。”
林砚周偏过头。
“伯母,是不是还活着。”
开门的手,倏然停滞。
他指的,是林砚周的生母,梁曼恩,二十多年前,闵港无人不晓的才女。
写过书,上过报刊采访,从不收学生的赵清华也为她破例,将其收做关门弟子。当年,追梁小姐的商界名流很多,林耀邥便是其中之一。
后来梁小姐病故,林耀邥隔年新娶,然而一同进家门的,还有位长他四岁的哥哥。
媒体眼中的港缘佳话,在林砚周眼里,不过是场笑话。
许盛言知道这些,也是有次林砚周喝醉了,无意向他透露。
他一直认为梁曼恩早已故去,不曾想……
林砚周拉开车门:“阿言,我现在不太想讨论这件事。”
他的情绪向来外化,许盛言又感官敏锐,从方才起就察觉到他的不对,他知道这个话题有多么沉重,没人能比他更将心比心,许盛言也没再追问,主动拿走他手里钥匙:“我来开吧。”
路上很静,车厢内谁也没说话。
气氛并不沉重,只是彼此都有些累。
林砚周靠着椅背,没有闭眼休憩,长久地注视前方出神。
许盛言透过后视镜看了他好几次。
温度不凉不燥,车内没有开空调,副驾降下了车窗,耳边呼呼地响。
许盛言随手拧开了电台——
“据媒体画面所拍,林家养子许盛言和画面中女子举止暧昧,记者长时间蹲点,发现女子长居疗养院,不得不猜测其……”
许盛言心下一颤,猝然按掉。
他不自觉捏紧方向盘,沉默的氛围,因这则报道雪上加霜,双方的神色都显得复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