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又开始下雨。
淅淅沥沥。
林砚周的身影从红木楼梯上缓缓下来,一边走一边掏出手机,刚打开,便看到来自许盛言的十几个未接来电。
他慌忙回拨,走完最后一步阶梯,脚猝然顿住。
许盛言冒着雨来,肩膀湿透,站在老宅门口,面色灰败。
手边,他捏着的电话响起,是林砚周这头正打过去的。
“阿言,你怎么在这儿……”林砚周下意识上前,却又担忧他的安危,不愿在此地久留,伸前就要去拉他的手。
许盛言面色沉寂到骇人,盯着他一言不发。
“先走。”
林砚周不敢看他的眼睛,带着人匆匆离开,车开往后山的一座僻静孤园,是烂尾的景区建设,两人下了车。
路灯照耀下,天空雨如盐洒。
铺天盖地。
“阿言,我刚刚……”
“为什么不接电话?”林砚周主动缓和,没想到被许盛言打断了话头。
“我……”林砚周没法说谎,没有任何多余的理由,只是因为他没看见。
许盛言声音颤抖:“你知道我找了你多久吗?你知道我给你打电话不接时,我他妈快疯了!”
他越说越激动,眼眶泛起煞人的红。
“你……”许盛言揪住他衣领,把他按在车门上,天大的怒火,却一瞬熄灭,话哽在喉咙,深深地埋下头。
林砚周怅然若失地触了触自己的脸颊,指尖颤抖。
许盛言泪如雨下,断线的泪珠,滚出眼眶,砸在他脸上,情绪在整晚的持续紧绷后,彻底崩溃。
泪珠一颗一颗,砸在林砚周心上,震耳欲聋。
他没有见许盛言哭得这样厉害过,好似受了天大的委屈,即便那次吵架,也不是现在的场景可以比拟。
林砚周赶紧抱住他,按在怀里,一下一下顺着他的后背:“是我不对,是我…我应该给你回个短信的。”
他理应知道,历经上一次的海上事件后,许盛言的心底留下了多大阴影,他突然的断联,换做是他,只会比许盛言更疯。
明知道许盛言惯会揣摩人心,他还偏偏没能在电话中藏住情绪,留下那点欲盖弥彰的线索,引人猜测,偏偏不凑巧,许盛言还刚刚在医院经历了那样的事。
任谁也无法平静。
许盛言破天荒地回抱住他的腰,力气很大,像是赌气,整个人都快埋进他身体里,林砚周很快便感觉到胸前衣襟,湿了大片。
他抬手,将许盛言的眼镜取下来,勾在衣袋沿。
“我没事,我不会有事。”林砚周温柔地安抚,“别哭,等下眼睛会不舒服。”
他捧起许盛言的脸,用手掌擦去脸上泪水,那双动人的眼睛,浸湿了,泛着红,脆弱破碎。
林砚周吻湿了他的眼角。
“别生我气,阿言。”
他卖弄乖巧的本事,炉火纯青,偏偏字字都正中许盛言要害,其实在见到林砚周时,他便怒气全消,可莫大的情绪洪流,在面对他时,总是控制不住倾泻而下。
“抱歉……”许盛言并不想在他面前露出如此弱态的一面。
他担心眼前这个人,但再多的责备,也是因为在乎,可现在,他却为自己的在乎感到抱歉。
他被取了眼镜,视线模糊,不清楚是泪水还是其他,下意识抬手揉了揉。
林砚周抓住他的手,用指腹擦去他睫毛上的湿润:“阿言,想哭就哭,想笑就笑。”
许盛言还没从激烈中恢复,声音沙哑:“我不喜欢自己这个样子。”
哭,是弱点的表现。
把自己的弱点暴露在别人面前,是很危险的事,他活了二十多年,前半生流过的眼泪加起来,都没有在林砚周身边流得多。
林砚周不是别人,但他不希望自己的脆弱,让对方感觉负累。
林砚周低头,看着他:“这是我的职责,我是你的伴侣,如果你的情绪不是对我,那将毫无意义。”
他从来不认为这是什么了不起的大事,仿佛接受来自许盛言的一切,已经成为他本能。
许盛言默了一会儿,抬眸:“那你呢,你的眼泪,你的悲伤呢?”
在对待感情这件事上,许盛言总是求个公平,你来我往,似乎对方接纳了他的什么,自己就必然要回报同等的价值。
林砚周承载他的情绪,可他却从没有接住过林砚周任何发泄。
好像被他刻意地藏起来了。
林砚周思忖片刻,淡淡地笑起来:“你想我们一起抱头痛哭吗?”
许盛言没接这句话,神色不动,定定看着他:“我方才……”
“听到你们谈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