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获听他一通真真假及非分析如梦初醒,抬腿就往祠堂的方向跑:“有道理!咱祖宗规矩就是要惩恶扬善,哎呦,这我可得赶紧过去再补三炷香!”
蕾莱尔眼看着他一骑绝尘没了影儿,转过头来十分无语:“老人家年纪不小了,你忍心这么忽悠他?”
宋过白满脸无辜:“这怎么能叫忽悠?在人力所不能及的地方,有些事当然得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广大村民朋友们也一定会相信恶有恶报的。”
她愣了几秒,忽然挑眉笑道:“行吧,不过既然唯心主义都显灵了,唯物主义当然更不能输——不如我们请警察再去核实一下,王老总这些怪力乱神的罪状坦白,到底是不是真的?”
宋过白闻言伸手做了个“请”的动作:“热闹是他们的,你要是有兴趣请便。”
蕾莱尔抬眼凝视着他,眉头始终没落下,神情中半是关心半是凛冽。
就在宋过白终于耐不住,打算说点什么转移话题的时候,她突然转身大步往外走去,语气格外冷肃:“我会去和警察建议调查王同之,外面各路人等有什么反应我都会处理。你,区区一个实习生,待在这里别乱跑。”
蕾莱尔看不见的地方,宋过白偷偷松了口气。
“——另外,给我用外套把自己遮严实了,”她没有回头,话音消散在风里,“尤其是脖子上那一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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孜甘村众人吃上晨瓜的几个小时前。
星月刚沉,黎明未至,夜色正浓时。
祠堂后的空地上,王同之松了松啤酒肚上的腰带,艰难弯腰蹲下身,点开手机灯光仔细查看地上躺着的人。
青年模样清秀,但面色青白、双目紧闭,神情大概是因为凝固在生命的最后时刻,透着股扭曲而诡异的平静;随着灯光缓缓下移,脖子上数道暗红的抓痕刺眼到骇然,足见下手的人杀心之重。
“验好货了?”梁檐的声音自身后响起,语气不屑,“你也是见过大场面的,该知道掐活人和掐死人留下的痕迹不一样,我既然能把他带来,谁的手笔就不必多言了吧?”
静了半晌,王同之缓缓起身,嘴角讥诮:“你之前电话里和我说还真不敢信,小梁,真看不出来啊,你和他之前还是好到穿一条裤子的兄弟,转眼就能翻脸要人命?怎么着,你和我养的那条疯狗一样,也脑子不好使就爱打打杀杀?”
“我发疯那也是拜你所赐,王、叔,”梁檐挎着一边肩膀,冷冷道,“要不是你招惹上了宋过白,让他这几天顺着您这根藤摸到了我家项目的瓜,我们兄弟情的戏码怎么说还能再多演俩月。”
“哟?怎么个回事?说来听听?”王同之听起来兴趣盎然。
“K市,滨海花园项目。你和我家都是干这行的,我点到为止。”
王同之一拍大腿:“哦!那个项目啊?我都不知道原来你老爹也掺和进去了?哈哈哈哈这事可不小,北京都派专组进驻了,反正我们这边早就打点好了,你们....啧啧啧那可就不好说了。”他故意大声感叹,“哼,老梁那个假清高,当年那么看不起我非要分家,怎么着,到头来不还是得为了钱低头做人?”
“都是出门做生意,我们也想明白了,当然不能做亏本的买卖,”梁檐淡淡道,“既然他已经查到了这个份上,那我就不能再坐视不管,我所做的,不过是符合所有人共同利益的事情。”
“话虽不假,但你大半夜拖着罪证来找我,看来想谈的是另一桩生意?”王同之背着手,似笑非笑。
“不错,”梁檐走上前,随意踢了踢地上的尸体,“我接近他,本来是为了通过他套取他的导师的资源,还有那个叫什么拉姆斯安的,一边赚老外的钱一边在业界抬抬名气,可惜啊,刚把他人哄进套,好处还没真正落到手呢,这条线就不得不断了,算上时间精力,我这把真他妈亏惨了。”
王同之眼珠一转:“所以...你是想向我投诚合作?我怎么知道这姓宋的小子临死前有没有再咬我一口,给你日后反咬我的底牌?”
“王叔不愧是王叔,不过我可不是我爸,不爱绕圈子,”黑暗中,王同之隐约看到梁檐朝他伸出右手,“如今我把我的把柄亲自送到你手上,这尸体要怎么处理都听你的。况且我以后早晚会继承我们家公司,你没有风险,还能不花成本多一个未来的盟友,这笔生意不是稳赚不赔吗?”
王同之皱起眉头,没有立刻去握那只手,而是反手从屁股兜里摸出一根烟点上,摸黑绕着地上的尸体开始踱步转圈。
一根烟燃到一半,他猛地甩掉烟头,一脚踩在地上人的胸口上:“你王叔我也不是个别扭的,成交!说吧,你想要什么?”
“太好了!谢谢王叔!“梁檐一把上前,热情地握住王同之的双手,搂着他肩膀走到一旁,“滨海花园的问题如今越闹越大,按下一个宋过白,难保以后有没有张过白李过白跳出来,如何从里面摘出去,保住我家的公司,还得请您赐教一二。”
王同之洋洋得意:“害,这你可问对人了,你们那是没经验,告诉你啊,我们一般都这么玩....”
半小时后。
“我靠王总您可真是太牛逼了,”夜色中,梁檐表情模糊不清,“等我回去就按您的意见来办,这下我可能在我老子面前耀武扬威了!”
“哎呀,什么王不王总的,这么生分!咱们以后就是一家人,还叫王叔就行。”王同之喜笑颜开,“想不到梁成樟不咋地,他儿子这么上道,哎呀真是后生可畏!小梁,你趁天亮前先走吧,我今儿心情好,地上这玩意儿,叔替你处理了。”
“好嘞谢谢叔!”梁檐抓着王同之的手就是一通感谢,目光略过他肩膀,突然打了个磕巴,“哎?....王叔....怎么没了?”
“啥没了?”王同之下意识回头,顺着梁檐的视线望过去。
夜色昏沉、周遭树影静谧婆娑,没有人闯入、也没人偷听。
只是在一片深深浅浅的墨色之中,怎么....刚才地上那具尸体,不见了?!
“嗯?!”王同之冷汗暴起,狠很心咬牙就要往那处走,结果手还在被人牢牢握着动弹不得,他猝然回头想叫梁檐松手,结果撞进一抹刺眼的光芒——
宋过白的脸就在面前咫尺盯着他,一束白光自下而上,照亮了他的每一根眼睫毛、毛孔,和脖子上触目惊心的血痕。
刚才还在握手言欢的梁檐已不知所踪,手却仍旧被一股巨力抓着,动弹不得。
“王总,您刚才啊,可踩疼我了。”那“鬼”甜美一笑,嗓音娇俏。
王同之连一声“嗷”都没来得及发出,当场昏死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