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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第 2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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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侍女从双开明纸拉门中退出来,脚下踉跄,却依然紧紧抓着手中的漆盘。

“女郎。”侍女抬头看向扶住她的人,接着立刻垂首让开,矮身道:“郎君。”难得的是惊慌之下也没有失措。

庭院内有微风,吹动竹苑角落里干枯的竹叶。公良纯的手腕上垂落着一截扇袖。此时她把手收回,放在了手炉上。这手莹白如玉,虽然没动,看起来却风流灵巧,仿佛一只在避风处暂且栖息的蝴蝶。

“硕人还不肯吃东西吗?” 公良纯看了眼漆盘里的东西,望着那侍女问道。

侍女低着头:“是。女郎来了便好了,还请多劝劝我家女郎。”她显得着急,因为看到希望,便显得分外诚恳。

“无用!”崔勃忽然冷声插了进来。

侍女一凛,忙矮下身子道:“婢子该死!”说完不久,只见那玉色蝴蝶便翩然向她飞来。公良纯用指背贴了贴漆盘上的碗,把它端起来道:“你去吧,我来劝她。”

暖风大约是在月初刚吹入南岸,此时那一点春光全都凝聚在了公良纯端碗的纤指和虎口之间。而她温柔的语气中带着的那份镇定,让人想不安心也难。

崔勃:“没听见女郎的话?退下。”

“是!婢子告退!”侍女向前一弓身,低着头退下了。

“狗东西,早晚宰了他。”崔勃睨着侍女刚刚站过的那块空地低咒。他把脸侧向旁边一点:“好歹劝她宽心,吃点东西。你嫂子前几日来连她的面也见不到,我想她可能还愿意听你的。”崔勃的目光自上而下,但只用余光松松地瞧着公良纯。

公良纯将身子一转,屈了屈膝,垂眸道:“大表兄放心,我先进去看看她。硕人小孩子心性,自觉犯了错,当下面对兄嫂难免失怯。我陪她说会儿话,再开导开导她,说不定她就好了。”

崔勃的脸上露出了淡淡的笑容,虽然依旧没有看向公良纯,语气却比刚才亲和多了:“那你多费心吧。我还有事,先失陪了。”

“大表兄慢走。”公良纯欠了欠身,一直等到崔勃踩着木屐走远才抬起头来。

拉门两旁分别跪坐着两个侍女,公良纯刚刚走上玄关,那两个侍女便伸手将靠近自己那半边的门拉开,然后双手交叠着,弯腰等待,直到公良纯进去。

室内静极,榻上平铺的衣袖翻飞,一块软绵绵的东西从榻上被掷出,正好砸中了外面的小几,撞得茶具叮当乱响。

远处衣料摩擦的声音停下了,不久后又再度响起。崔瑛猛地从榻上起身,看到踩着一块块落地的晨光,向她翩然走来的公良纯。也许是还在被惊扰的怨气中,崔瑛撑着身子坐了半晌,最终只是把脸扭向了旁边。

公良纯把碗放在小几上。室内没有侍女,大约都被崔瑛赶出去了。公良纯自己脱下大氅,顺手挂在衣架上,然后端起那碗走到榻边坐下。

崔瑛无动于衷。

公良纯拉过崔瑛的一只手,把尚有余温的甜汤放在她的手心里:“脾气这样坏?”公良纯望着崔瑛道。

“三不五时来个人,除了劝你吃东西没有别的话,换了是你,你烦不烦?”崔瑛要把那甜汤放下,公良纯一手捉住她的手腕:“你喝了汤,我才好让外面那些守着你的人下去,咱们两个自自在在地说话。”公良纯注视着崔瑛的侧脸道。

崔瑛垂下眼眸,又将那碗转了一边,让开碗沿靠着的小匙,横起袖子,仰起头将那甜汤咕咕地饮尽。

公良纯接过空碗,起身走到门前,把碗递给外面的人,吩咐道:“去替你们女郎细细地做些精致点心来。再让院子里的人离远些,我们要说会儿话。”

“是——”侍女们俯身答道,听声音可知全都松了一口气。

公良纯来到床榻的边缘坐下。崔瑛也坐起来了,她怕阳光刺眼,原来一直把脸藏在窗影下。此时看见公良纯沐浴在晨光里,崔瑛也不得不承认这屋子里的阳光似乎因她也变得美丽了起来。

公良纯见崔瑛看着自己有些发懵,便伸手替她顺了顺背后的青丝,接着那手便停在了她的背上,流露出小心翼翼地爱护:“当初把田蕖引见给你,是希望能让你在嫁人之前多开心几日。田蕖家道中落,如今看来品行也不足论,空有一副好皮囊罢了。这种人在咱们面前不过就是一件玩物,你怎么上心了呢?”公良纯柔望着崔瑛,仿佛怜惜崔瑛一片痴心错付,望她赶快清醒,又怕把话说重了再伤着她。

崔瑛曲起双腿,伸出双手把它们抱住。

公良纯发现崔瑛的身上穿着整齐的罗衣而非睡袍,不知是不是从她回来到现在都没换过衣服。好在如今天还冷,屋子里又点着熏香,倒也闻不出什么。

公良纯收了手,对崔瑛微笑道:“今天天气很好呢,我陪你去园子里走走,好不好?”

崔瑛把半边的脸颊垫在膝盖上,眼睛还盯着榻面。

公良纯耐心地等她。

“你上来,我想靠着你。”崔瑛低声道。

“好。”公良纯也不站起来提裙,只是用手撑在身体两侧,倒退着往后挪去。她刚在崔瑛的身边坐好,崔瑛便用手拉住她一边的胳膊凑过来,又把头贴了上去。公良纯也把头朝旁边一歪,和崔瑛轻快地碰了一下。这样略带孩子气的动作成功地让崔瑛轻笑了一下。

明纸窗外的阳光洒在崔瑛的头发上,许多细碎的绒毛在空气里飞舞。

“你信不信,就算我一辈子不出这间屋子,外面都有人对我矢志不渝。即便我和整个东都的男人睡觉,也不妨碍他们在我阿翁面前称我是贤妻良母。”

崔瑛用她那双因脸部瘦削而变得大的惊人的眼睛望着公良纯。她的目光乍看上去自在慵懒,唇角的一点笑也表明她自知胜券在握,所谓名声在她手中举重若轻。但公良纯此时离崔瑛很近,她在崔瑛的眼中看到了灰凉。

“硕人。”责备的话到了嘴边却根本说不出口,公良纯的眉毛很少会这样攒起,声音也很少这样低沉。

崔瑛的目光变柔了:“纯姊姊,我说笑呢。我只是忽然想到,如果你是我,阿翁应该会少很多烦恼,阿兄,也不用这样生气了。”崔瑛低下了头。

“傻话!”公良纯抬高了音量:“你是太傅大人的掌上明珠,整个大越有谁敢慢待于你。田蕖无耻,你单纯才会上他的当,表兄他们是心疼你,怎会生你的气?”

崔瑛靠着公良纯:“愚人而愚。就比如田蕖貌美,我以为他的心和他的人一样美。但姊姊也貌美,那梁桢却可以无动于衷。”

话音落地又不知过了多久,只听公良纯道:“我与梁桢素未谋面,他又怎知我是什么样的人?”

崔瑛低头不语,稍后感到下巴上一凉。她被迫将头微微抬起,目光却在看到公良纯后便自发地粘在了她的脸上,深深地凝望着她。

公良纯也望着崔瑛,柔声道:“你若不信,我们可以试一试。要梁桢怎样,你便会信我对你说的都是实话?”她这样耐心,这样从容,望着崔瑛的眼中甚至藏着一丝悲悯,简直就是救苦救难的菩萨,圣洁到让人敬服。但只要一想到梁桢,崔瑛便会立刻想到一种才离去不久,在情欲深处沉沦的感觉。

崔瑛痴痴地望着公良纯,没过多久轻轻地勾起了唇角,很快脸也红起来。这一幕在公良纯看来大约是崔瑛欲盖弥彰遮不住,因为公良纯眼里的悲悯在看到崔瑛脸红后也变得更浓了些。

崔瑛:“我听阿兄说,梁桢为人孤芳自赏,待人十分冷淡,但对他的兄长梁休却是惟命是从。若有人能让梁桢主动向梁休开口,请求梁休为他破例行事,那无疑是要让梁桢心动之人才行。梁家倚仗军功进身,军令那些我实在不懂,不过从前见有人和阿兄求过出城的令牌,阿兄当时是拒了的。姊姊若能让梁桢你求来这样一面令牌,大概也是十分不易的。”

公良纯略想了想,便微笑道:“这也不难,我可以去试一试。但你也要答应我,今晚去正厅和大家一起用饭。从今天起,不可再把自己关在屋子里不见人。”

崔瑛:“好。”虽则还有些不情愿,到底是答应了。

送走了公良纯,崔瑛来到矮几后跪坐。因为久不活动,臀部压下去的时候,她感到脚尖上传来一阵阵的刺麻。

“趁着现在院中无人,你赶紧走吧。”崔瑛拿起案上的水杯饮水。侧后方锦帐晃动,一个男人从后面走了出来。

“硕人。”这声音嘶哑却又叫人熟悉无比,竟是在东都东躲西藏,已经消失多日的田蕖。

崔瑛举起的杯子在离唇外一线处停下。她把头往旁边转,眼睛虽然没看过来,眉尾处却已显露出锋利。

田蕖心里一惊,顿时清醒了不少,忙又改口道:“我是说,多谢女郎……”

崔瑛又把头转回来,漠然道:“你特意来告诉我是谁害的我这样,我也遵守诺言,想办法尝试送你出城。眼下我阿兄正派人在四处找你,你先照我给你的地址出去躲两天。后面令牌到手,你有多远走多远,别让我再看到你。她若无用,那就是你的命不好,自己认了就是。”

田蕖当然知晓崔瑛厌他甚深,但两人从前毕竟有过一段美好的时光。后来他走投无路,也只有崔瑛愿意帮他。

田蕖默默地走向门口,在离门还有一段距离时停下了。 “当初公良纯为了和梁家联姻,急于摆脱我,所以把女郎引荐给我。公良纯和我一样,都是游戏花丛之人,我栽在她手里也不算冤,女郎你却是为我所累。”他没有回身,只是背对着崔瑛说话。

“你如今自身难保了,还有心思怜香惜玉,做你的护花使者。”崔瑛凉凉道,握杯子的手却在微微地颤抖。

田蕖心知崔瑛误会了他。又因为崔瑛吃醋,明白她对自己还有情谊,心中一时又喜又怜,无声地苦笑了一下,又赶紧劝道:“公良纯虽非良伴,但也不值得女郎把她放在心上,更不值得你花心思去报复她。今后女郎若觉得怨气难消,田蕖的这条命,你依旧可以拿回去。”崔瑛没有回应,田蕖终归求生心切,将头一低,然后快步走了出去。

拉门被拉上,崔瑛缓缓向前,伏到了案上。她趴着,把头埋进了臂弯……

清晨的阳光还未洒满街道,一辆牛车便停在了深宅大院的石阶前。商婴从牛车里钻出来,转身向前伸手,把谢敉从车上抱了下来。

商婴牵着谢敉的手转身,只见石阶上一个看起来六七岁,身材瘦弱的少年从正门里走了出来。

“兄兄!”谢敉一手拉着商往石阶上走,一边早已向那少年伸出了另一只手。

“姨母。”端王世子谢敏向商婴颔首。商婴笑了笑,松开了谢敉。谢敏将谢敉迫不及待地向自己伸来的小手握住,对她笑道:“妹妹。”

谢敉把小手竖起一根手指,指着正门道:“猫猫!”

原来世子平时陪郡主在府中捉迷藏,每每找不到人时都会使用一句南方俗语,听音为“猫猫”。谢敉此时发现原本横在家门口的那条很高的门槛不见了,便指着要商婴和谢敏看。但还没等商婴和谢敏说什么,谢敉忽然又将那根竖起的手指迅速收了回去。

门后有人跟着走出来,谢敏带着谢敉往旁边挪,然后对商婴道:“父王今日回府,老师特来告知我课业暂停。刚才正要送老师出门,不想遇到姨母送妹妹回来。日前父王写信回来,说这门槛太旧,要换新的。管事已将旧的撤去,新的要等两天才到。”

商婴露出了一个了然的神情,她转过身子,矮下的同时目光也自然地垂落着:“夏大人辛苦了。”

夏沿随即也向商婴一欠身,视线微垂道:“教育世子是我的本分,女郎客气了。”说完转向谢敉道:“多日不见郡主,郡主过得可好?”

谢敉平时就不爱说话,尤其对这位兄兄的老师,因为父王一向表现得爱重有加,她也颇为忌惮。此时只是乖乖怯怯地望着夏沿,就是不说话。

谢敏轻咳一声,对谢敉道:“妹妹,老师是在问你。” 一边说,一边悄悄捏了捏谢敉的手。这一捏让谢敉感觉到了来自兄长的紧张,这才蚊子哼似的答了声:“好。”

夏沿淡淡一笑。转对谢敏道:“世子留步吧,趁着王爷未回把这几日的书再温一温,王爷回来必是要查问的。”

“是。”谢敏向夏沿拱手,然后牵着谢敉对商婴道:“姨母,那我先带妹妹回去了。”

商婴:“记得跟奶母说一声,郡主早上用过不少点心了,不必再给她东西吃。”

谢敏颔首:“好。”说完带着谢敉转身往府中走去。

谢敉一路仰着头,欢快地和他念叨着什么。谢敏一边看路,一边也不忘时时地回应着谢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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