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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第 1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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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先放手。”商婴别开目光,声音低而缓,试图让梁休先自己冷静下来。梁休只感到庆幸!庆幸自己没听商婴的,否则便会错过她眼里一闪而逝的歉疚,还有她从来没在他面前展示过的惊慌和柔弱。这是梁休在这些天里见到的唯一的一束亮光。

手臂上的力道其实不强,仅仅是刚开始那下有些痛。手臂和手掌贴合处的力道也变得松弛,商婴一度以为梁休如她想的那样正在慢慢地恢复冷静。可是肌肤之间若即若离的碰触和那挥散不去的温度让她忽然明白,梁休只是换了一种更狡猾的方式来保持现状。

长睫羽遮住了眼睛,梁休唯一的遗憾是他看不到商婴的表情。但那也没关系了,商婴的手臂还在他手中,只要他细心一点就能感觉到她的颤动,就像被暴雪迷住双眼的猎人依然能感受到掌心里的玫瑰是如何抵御住飓风的。

商婴在挣扎时,梁休也在给自己时间平复。他想到六年前随父亲班师,一场惨胜后的战场尸横遍野,满目狼藉。每个人的心情都很低落。当时他穿着一件吸饱了血的乌衣,从峭壁上摘下了一朵鲜艳的小黄花。所有人都默默地看着他,他却笑着说自己答应过莞尔,如果打赢了就要带战利品给她。也记不得过了多久,也不知是谁第一个打破了沉默,只记得一声响亮的口哨声后,那些打趣的,发泄般的欢呼声便如海浪一般在战壕的上空漫无边际地掀起……

这是在战场上养成的习惯,就算到了心灰意冷的前夕也不要让自己真的心灰意冷。梁休一直都有这种习惯,但他今天发现这种习惯早就成为了一种信念,和他融为一体。

梁休望着商婴,心里的那束光从他的心里一路扩散到他的眼睛。最终他和商婴都站在了这片光里,他们在彼此的眼中一览无余。她怎么可能那样无情,她和他拥有的是同一段回忆,如果说这些回忆是潮水,那把他浸透的同时也在帮着他推波助澜。

梁休松手,往前走了一步,慢慢地把商婴圈进了怀中。商婴下意识地回避,但只来得及用自己的双臂将她和梁休隔开。这样毫无意义且带着孩子气的举动梁休不在意,不仅如此,他还决定要向她臣服,坦白,以正确且不计后果的方式向她打开自己的心扉,他问道:“我对你还不够真心吗?你怎么总要躲着我?”

商婴只是向前推,梁休很有分寸,不会让她难受,但也不会让她轻易地推开。商婴忽然闭上了眼睛,过了一会儿睁开,已然换了一种语气,不再惊慌,而显得温静:“光潜,你先放开,我有话跟你说。”

炙热的气息被雨声不停地拍打,像鼓满了风的纱帐在空中起起伏伏,最后在地上,在雨水中慢慢地消融。

梁休刚一松手,商婴立刻后退了两步。她螓首微垂,双手是挽着的,后来又分开。

“郎君对我至真且诚,我一直铭记于心。”商婴慢慢地抬起头:“但郎君为什么不问问我昨天在哪里?都做了些什么?”

“你昨天在哪里,都做了些什么?”梁休凝望着商婴问道。

商婴的目光微微下垂,离开了梁休的眼睛却并未走远,她道:“昨天和二阿兄从府上回来后见到了阿兄,我请他派人去找你,提醒你待会儿我和郡主要进宫。郡主离宫时我还在偏殿等候,后来陛下没有见我,是李公公来传的话。陛下让李公公告诉我‘不辜负梁休便是不辜负于朕。’我领旨了,还请李公公替我转奏陛下,说你上午去了西郊,要为端王送行。”

商婴将视线往左边偏一点,提高了音量道:“你先下去。”

纱帐外那条模糊的人影矮了矮,门轴声先后响了两次,之后便陷入了沉寂。

商婴抬起了眼眸,语气仿佛去外面转了一圈,淋雨后显出了凄清:“魏明害死了寿王,也间接地害死了我的外公,他不能安然无恙地回到东都。陛下既然宽仁饶恕了我,我也应该知恩图报。”

窗外的树枝被雨水打地四处横斜,梁休的背影挺拔如松,仔细再看却是僵直的。他转头,目光犀利地射向门口,只见纱帐浮动,早已不见了刚才那道纤细的身影。侍女已经出去了。

“她不会说的。”商婴有些麻木地,平静地“安抚”梁休:“太子有太子妃照顾,东宫里的人就会把耳朵闭上。现在有我在这里陪你,无论她是谁,耳朵也一样会闭上。”

梁休转过头,在一双寒凉的眼睛里看到了另一双更寒凉的眼睛!他眼中的寒凉最多不过是窗外的那场春雨,刺骨到底罢了。可他眼前的寒凉却是被夏雨浇灌过的院子,水汽弥漫中偏有几片不肯零落的猩红,无尽的悲凉下蕴藏着一抹刺心的凄艳。

“你的伯兄呢?他们为什么不去替你求情?”梁休一动不动地望着商婴,他心中的惊痛无可消弭,可除了商婴外他还能恨谁吗?商温商虑,已经死了的商澄,或者蛰伏在深宫之中久病沉疴却总以深信不疑的目光凝望着自己的永平帝!

商婴的眼底划过歉悔,很快又变得冷静:“当初太傅请旨,陛下赐婚,连太子都不能违抗。即便我把此事告诉伯翁和阿兄,也只不过是增加别人的筹码,使他们陷入两难罢了。”

言下之意,商温和商虑根本就不知情,事先也没有人知道她做的这些决定。

梁休转过身,走到席边,慢慢地坐下了。

商婴也走到席边,在梁休的身边坐下:“当年寿王钟情于裘惊鹊,”

梁休的前额撑在手里,商婴停了一下,接着道:“后来裘惊鹊获罪,陛下没拿这件事来责怪她,还让端王殿下好好地照顾她。说明陛下知道感情的事不是凭借人力就可以勉强的。”

窗外雨声肆虐,梁休忽然开口问:“中书知道你要跟我说这些吗?”

商婴:“不知。”

梁休:“那还有谁知道你打算和我说这些吗?”

商婴不答,梁休便转过来望着她,商婴这才轻轻地摇了一下头。

梁休直起了身子,他把手在腿上一撑,然后从坐垫上站了起来。商婴也要起来,却被梁休俯身按住了肩膀!商婴抬头,梁休一下子就捕捉到了她的目光,似乎一时一刻都不想再耽误,他说:“我去找令伯兄告辞。”

商婴眼中失惊,匆忙伸出手,让梁休停下了脚步。他不曾低头看她一眼,只以非常笃定的语气陈述:“在你跟我说这些话后我便会毫不犹豫地与你切割,感激你的牺牲,从今以后对你的困境视而不见。但私下里我还会若无其事地继续和你阿兄交往,努力巩固我们两家的关系。你就是这么替我和你阿兄安排的,对吗?”

“不是。”商婴道:“郎君待我和商氏至真且诚,我从没有这样不堪地想你。”

梁休:“那就是你认为即便把这件事告诉了你的伯兄,他们也会袖手旁观,所以你才什么都不敢跟他们说。”

“我若有此心,天诛地灭!”商婴好像被梁休逼急了,紧紧地望着他:“伯翁和阿兄不会袖手旁观,但在这件事上他们实在也无计可施,我没有必要把他们牵扯进来。”

“有志气!”梁休笑了:“贵府的事在下管不着,可梁家的门楣再轻,不会让一个女子来扛!”说罢梁休的眼中春风散尽,商婴手里的袖袍也像流水一样被抽走。她按着席榻起身,抬头时,梁休已穿好了鞋子。

“郎君请留步!” 商婴道。

梁休不回头,一路往往前走。

商婴站在席榻的边缘:“商婴请大人赐教!”

梁休的袖中鼓满了风,眼看着就要走到门口了。

“只要大人替我隐瞒,我什么都答应!”磅礴的雨声中传来商婴乞求的声音。

梁休在内室的门口止步,他转过了身子,商婴微地一怔,立刻脸涨得通红!

梁休走回到席前,看着站在席台上还比自己矮了半个头的商婴,问道:“什么都答应?”

商婴的胸口起伏着,双手无力地垂在身体的两侧,只是眼中挣扎与不甘并存,眼底的光却始终没有熄灭。忽然,那光受惊似的颤动了一下,商婴颔首欲往后退,却听梁休平静道:“什么都答应。”

商婴身子一僵,被钉在了原地。梁休的目光这时候扫上来,只见商婴垂着眼,脸上又红又白,好似一大捧鲜红的花瓣落在了洁白的雪地上。

过了一会儿,梁休直起了腰,说道:“我不是那种拿得起放不下,纠缠不休的人。”

商婴慢慢地抬起眼眸,梁休容色平静,目光也自然地落向她:“此事可以如女郎所愿,出了这扇门,‘从此萧郎是路人’。”

商婴望着梁休,脸上雪白的底色无声无息地侵蚀着脸颊上的那一点嫣红。

梁休背着手,开始在内室里踱步,一边踱一边道:“只不过我为了推掉和崔氏的婚事,已经和陛下说过我心中另有中意之人,这个人就是阁下你。因为女郎事先没有跟我商量过才造成如今的困局,所以这个欺君之罪恐怕需要女郎来和我一起来承担。”

商婴虽然没有答应,但她的目光始终追随在梁休的身上,这一点梁休是感觉得到的。梁休停下了脚步,面向明亮的轩窗:“我们彼此出点力,直到陛下相信我对女郎并没有非分之想。”

商婴:“我与大人曾经有过接触,这一点陛下也是知道的。”

“所以请女郎务必让陛下相信,先前的接触都只是你一厢情愿而已。”梁休道。

室内好安静。

梁休眸光闪了闪,转过身子,望向商婴:“女郎不必担心演不好,我会帮你。毕竟,我也是经历过的人了。”

商婴刚刚平复的脸色又染上了一丝红晕。

窗外雨声哗然,梁休的声音在等待中失去了温度:“如果女郎是想和令伯兄一样置身事外,那么此事在下可以自行解决。”

商婴默默吸了口气,矮身道:“我听大人的。”

梁休的表情倏地一松:“好。”说完向商婴欠了欠身,然后转身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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