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阎的眼帘垂下,不知为何,他的表情居然轻松了些。
“所以你把我告上法庭,拿回了自己所有作品的署名。”
他顿了顿,“如果不是因为报复,你不会再次出现在我面前,更不会和我重新联系吧。”
刑少奇“嗯”了一声。
“那这次综艺,也是报复吗?”
刑少奇拿起茶杯,刮去浮沫,看向邵阎。
邵阎坐直了,看着刑少奇。他的目光里有刑少奇看不懂的情绪,刑少奇忽然意识到,似乎从他们聊天开始,邵阎便一直在追究,为什么他要参加综艺。
邵阎:“你不缺钱,那是缺什么?”
他按住刑少奇握茶杯的那只手,指尖摸到手套下凸起的皮肤纹路时,声音微不可察地抖了一下,“刑少奇,我可以帮你。”
刑少奇的心猛地跳动起来,他的目光落在邵阎身上,几乎怀疑邵阎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他当然需要帮助。现在的刑少奇随时可能去死,看不到的危险埋伏在左右,唯独利用公众视线才能尽量保全性命。
但邵阎能怎么帮他?
更重要的是,他怎么能确认,邵阎可以相信。
刑少奇挪开手,淡道:“我什么都不缺。”
“只是我报复完了。所以见一见手下败将,也觉得挺有意思。”
空气忽地静下来,刑少奇感到杯里的茶水在一点点冷掉。
邵阎“嗯”了一声,久久没有答话。
直到一盏茶喝尽了,出门时,刑少奇听见他说:
“……继续报复吧。”
刑少奇没有回话。
邵阎奇怪的表现,让刑少奇忍不住琢磨。
从口袋里摸了支烟,夹在手里,刑少奇走到露台。
半封闭式的露台能俯瞰远处的城市,他把烟夹在指尖,像是转笔一样,轮番在四指中变换位置。
这是刑少奇思考时才会出现的习惯。
远处,太阳已经落了,逐渐被地平线吞吃,天空染成一片血色,映在他眼底。
刑少奇的记忆纷飞,落到当年。
18岁那年,刑少奇还是个普通的练习生。
他很有天赋,也很努力,已经内定了要作为组合的主唱出道。
然而一场事故悄然来临,刑少奇失去了自己的亲人,还身负重伤,不得不住院治疗。
治疗期间,累累的医药费叠加在刑少奇的背上,他迫切地希望早日康复,尽快站上舞台,以还清费用。
出院后,刑少奇拼命练习,为了不拖累团队进度,废寝忘食。
然而,他并不知道,自己再努力,都是徒劳无功。
因为本该属于他的出道位,已经被另一个人占据。
不久之后,刑少奇收到通知,他被踢出组合。
会有另一个人将取代他的位置,代替他站上舞台。
接到通知的那一刻,刑少奇只觉得大脑轰鸣一声。好像世界在一瞬间寂静下来。因为跳舞变得酸麻的手臂失去了知觉。
愤怒,不甘,难以置信。
但他无能为力。
那之后,出道于刑少奇,似乎变成了一场可望不可及的幻梦。
刑少奇本以为自己再无缘舞台,但上天似乎愿意给他一个机会。
不久后,刑少奇和邵阎组合搭档,双人唱作组合“red and green”准备出道。
他和邵阎的故事,也就是从那时开始的。
邵阎是个大少爷,来当练习生是为了追逐梦想。和刑少奇搭档后,他毫不掩饰自己的嫌弃,充分展示自己的龟毛洁癖。
生活上,他要求刑少奇随时消毒杀菌,时刻注意清洁。
练习上,刑少奇写好曲子,他要改个七八次。刑少奇填上歌词,他要换个五六回。
刑少奇烦他。等邵阎谱好曲子,他也揪着错误不放,邵阎记错动作,他毫不留情指出。
那时刑少奇年纪小,还不知道面前这大少爷的‘邵’,是公司最大股东的姓氏‘邵’。他的反抗和发泄,对于当时只听过鲜花和掌声的邵阎很是新颖。
更何况这位来追逐梦想的大少爷,按照刑少奇的意见改了曲子后,发现效果真的不错。
两人的关系逐渐缓和。
那是段艰辛而无名的时光,只有他们二人朝夕相伴。互相指出对方的不足,又真心实际想要对方进步。
练习室里,他们互相见证对方最狼狈的时光,一起畅想光明的未来。
而邵阎的目光,也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总是坠在刑少奇身后。
也就是那之后的一个夜晚,刑少奇从夜班兼职回来。
凌晨三点,屋内寂静。邵阎的声音在黑夜里犹如男鬼:“你要是这么缺钱,不如给我当保姆。免得哪天猝死,影响我出道。”
刑少奇累得要死,反问邵阎,“嘴真毒。那你开价多少?”
邵阎神色不明:“你要多少?”
寂寂深夜,刑少奇脱下外套,摆手,“别犯病——”
刑少奇转身,恰有一束月光进来,从身后笼着邵阎。刑少奇因此看到邵阎侧过头,露出泛红的耳垂。
忽然意识到什么。
邵阎不去看他,只垂眸道,“……你要多少,我就能开多少。”
一丝情愫就此扎根,逐渐抽长,发芽。
他们之间没有告白,也没有正式的宣告。只是好像两人都默契地切换了角色,刑少奇确实开始照顾邵阎,但他得到了不菲的报酬,足够他还清债款。
故事到这里,都能算是一段正常的青葱恋爱,一对搭档互相扶持,共同进步,有情人终成眷属。
只可惜,上天总不肯让故事如此顺利圆满。
初见秦然的那天,是组合第三次公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