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结束表演的后台,刑少奇拨给邵阎的第八通电话,还是没有接通。
他有些担忧,顾不得外面漫天飞雪,穿着单薄的表演服去找人。
在一个偏僻的出口,他看到处于低处的邵阎。
还有邵阎怀里的omega。
而邵阎抬头,与他四目相对。第一反应,是抱紧了怀里的o,用自己的外套把omega完全裹住。
那位omega似乎在邵阎怀里哭,觉察到动作后,顺着邵阎的视线看去——
一瞬间,刑少奇身上像被浇了水泥,压迫,窒息,严丝合缝,让他无法逃离。
omega那张脸,他认识。
就是那个占据了刑少奇出道位,明明是舞蹈担当,却要代替刑少奇这个主唱出道的秦然。
秦然说:“这就是代替我的人吗?邵阎。”
邵阎不说话。
秦然沉默了片刻:“是我打扰你了,邵阎。我……我只是,有点后悔,后悔没有一直在你身边。”
他从邵阎怀里退出来,擦掉脸上的眼泪。
转身时,邵阎拉住了他:“你们不一样。”
出口没有暖气,刑少奇穿着的演出服,看着楼下拉扯的二人。omega身上还披着邵阎的厚外套,而刑少奇站在原地,寒意从脚底漫布全身。
回去后,刑少奇提出分手。
而邵阎望着他,没有表情,只是沉默了片刻。
他说:“刑少奇,我们只是朋友。”
刑少奇刚要反驳,只听他继续道。
“刑少奇,我付过钱了。”
刑少奇感觉像是一只无形的手卡住他的喉咙,力度之大,像是要把他活活掐死。
他没办法对邵阎说拒绝,没办法拥有自己的尊严,他明明看到邵阎和秦然相拥、暧昧,他想要从这段关系里抽身,想要拒绝这个令人恶心的恋人。
但邵阎付过钱了。
多么伟大的金钱啊,就这么买去了刑少奇的自尊,买去了他在恋情里本该拥有的平等地位。让刑少奇连一句愧疚和道歉都无法收到,因为金钱已经抵消了所有不堪。
良久的沉默里,邵阎似乎也等着刑少奇的回答。
刑少奇忽然笑了出来:“真是卑鄙。”
金钱是数字,是一笔笔可以清算的转账。可是刑少奇的感情与付出,却没有一个衡量的标准,他没办法说明自己的哪些努力可以度量,没办法证明自己的哪些行为可以标价。
他对邵阎的照顾、贴心,要如何才能自证身价?
无法进行标价,那刑少奇又要什么时候才能还清这笔债款?
那时候,刑少奇突然意识到。
看上去免费的馈赠,其实是会永远趴伏在他背上吸血的把柄。
当时邵阎说,“你要多少,我就开多少。”
他说我不要别的回报。
现在,刑少奇提出分手,他说:“刑少奇,我付过钱了。”
就这样,用钱代替了他的愧疚、他的道歉。
只要这笔钱一日不还,邵阎便永远有借口,把刑少奇钉死在耻辱柱上,用“还债”的名义肆意羞辱。
如此卑鄙下作的手段。
两人仍在交往。只是从那天开始,秦然这个名字犹如鬼魅,阴魂不散,总是横插一脚,竖在两人之间。
而刑少奇在邵阎的交友圈里,也逐步变成了阻碍秦然和邵阎在一起的拜金男友。
因为邵阎和秦然之间只有纯真的感情,不像和刑少奇,是龌龊的金钱交易。
……
刑少奇抬头望天,夜暮降临,天空一片漆黑。
他想到邵阎递过来的那张黑卡。
时过经年,邵阎再度向他伸出手。
可刑少奇知道,那只手背后是看不见的代价,是无法度量的报答。
刑少奇不会在同一件事上栽两次。
毕竟当年,邵阎可以因为喜欢说要帮他,事后又以此要挟。
那么现在,就算邵阎真的后悔、真的反思,情绪消弭之后,难道不会再度要挟刑少奇吗?
刑少奇只知道,还好他早就还清了邵阎的钱,现在也不需要邵阎帮助。
所以才能一而再、再而三地指出对方不忠、下作。
他是靠着自己,才重获和邵阎平等的地位,才拿回指责邵阎的权力。
露台风大起来,拂过刑少奇的额发,他听到电话铃声响起,声音划破了黑夜的寂静。
循着声音的来源,他从口袋里抽出手机。
一个陌生的号码,属地是本省。
现在是晚上十点,这个时间不可能是骚扰电话,节目组的号码他有备注,而其他人……
他的号码,还没有给过其他人。
刑少奇的身体猛地僵硬。他感到自己的心跳忽地加快,指尖的烟蓦地停止旋转,一切好像在铃声中不断放慢,他感觉全身发冷,好像血液都凝固。
有一瞬间,刑少奇想把手机扔下去。
愈发高昂急切的铃声,传到刑少奇耳际。
指尖的烟被揉捻,烟草从顶端冒出碎屑。
他放下烟,接通了电话。
“邢先生,我、我真的很抱歉……”
是助理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