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蛮边关。
瀚城为边境最靠近蛮族的一座城,也是最偏院的地方,城中仅仅几百户人家,坐落于山峰之中,四周全是悬崖破壁。几座山峰底下有一条大道,也正因为有这条道通商,这座城才没那么封闭和荒凉。
祁南最初南下前往边关时,与父亲一同走过这条道,穿过这几座山便可抵达边关营地。
因距离不远,来了些日子后,偶尔也能见到瀚城里的人,他才知道这座城里都是苗疆人。
遇见姜汐,那还是一年前的初春了。
绵长,湿冷,是独属春三月的天气。南方多雨,且是春季,绿意占满山头,春风却还是掺和冬末的寒凉。边关向来太平,偶有蛮族来犯也不过是小风小雨,镇守了半载的祁南偶然间见有野兔出没山中,他闲着无事便想着去打点野味吃吃,只带了个侍从便进了山。
瀚城周边的山并不是荒坡,而是高耸入云的峭壁。祁南随野兔进了山后被绕进了深壑之处,密集的丛林遮挡住所有的光亮,他手持剑柄左右砍伐,最后找到了一条小路,顺着小路走,不一会儿便在林中深处看见了一座木屋。
未走近便隐约间听见啜泣声,时高时低悲怆不已。不知是不是天气阴暗的缘故,侍从看着暮色也浓了些,踌躇地问道:“主子,野兔也抓了不少,天色不早,咱们还是快些回去吧。”
祁南扬起眉毛,问:“怕了?”
“当然不是,主要是这离边关近,怕有刺客伤您。”
祁南挑开身前的树枝,径直往木屋走去,木屋很小,目测不过两间房,屋子两旁种了整整齐齐的菜苗,屋前还堆满了木柴。靠得越近,除了啜泣声,还有钝刀砸着木板的“笃笃”声,掩盖了哭声。
罗廷先行两步,敲了木门,剁肉的声音停了下来,随之一个驼背的男人开了门,满脸沧桑眼神冷漠。
“有何事?”
罗廷见他不敬,想出言教训被祁南拦下来。祁南不动声色地往里边探边问道:“是这样的大哥,我来此山中狩猎,听见有人哭泣,好像就是这个方向,觉得是有人出了事,故而才来叨扰。”
男人闻言变了脸色,退了几步便要将门关上,被罗廷一脚抵在门关处,任男人怎么用力都合不上。他心下一惊,知道这人不能惹,遂苦着笑脸解释道:“是我与家眷闹了些矛盾,把她惹生气了,躲在屋里哭呢!这算家事你们哪怕是官府也无权过问吧!”
罗廷见他不对劲,用力抬脚踹开了门,将屋内情景一览无余,泥糊的灶台上放置的厚厚的菜板,菜板有了些年头泛着黝黑,板上是尚未剁好的肉,旁边的大锅里热汤滚滚,雾气散得满屋。闻着味不对的侍从伸头往锅里探,下一刻转头弯腰吐了起来。
“主……主子,是人……人肉。”
男人见状不对想撒腿就跑,被祁南揪着后领扔到地上,拔剑相指。
“好你个樵夫竟然敢行凶杀人!罗廷!将他捆了然后送到瀚城县衙处!”
“是!”
“饶……饶命啊!我……”话说一半便被罗廷用脏布唔了嘴。祁南一脚踹开里屋的门,果真看见一女子被捆在里面,女子尚在年轻,穿着也是苗疆服饰,但却不是富贵人家的打扮,衣裳破旧略显狼狈,倒是那双含泪的眼睛,似湖泊的蓝色,神秘而又摄人心魄。祁南知礼,不敢过多细看,连忙大步跨进去,扯掉了女子嘴上的封口布又解了绑,女子哭声更大了,眼泪泊泊而出,从未遇到过这类情况的祁南一下子不知作何处理。
哪怕是一同长大的苏子衿都没在他眼前哭得那么厉害过。
越不说话,女子越是惊怕,最后他只能干巴巴地安抚道:“姑娘别哭了,那樵夫已经被捆起来了。姑娘也是这瀚城人?家住哪里?为何被他捆来此处?那锅里煮的又是谁?你可认识?”
许是因为祁南说话柔了些,女子逐渐平复心绪,她撑着手想站起来但脚上被捆久了勒出了伤痕,没站稳又差点跌倒,是祁南眼疾手快地拉住了她,待她站稳又像被烫手似的松开。
“抱歉,失礼了。”
女子察觉到祁南并无恶意,这才将事情原委道来。
女子名唤姜汐,因有一双异瞳而在瀚城中十分不受待见,其母亲因生她而难产而死,几年后父亲又因病而撒手人寰,自那以后,她便成了人人唾弃的扫把星,到哪都不受待见,成为了这城中众多乞丐中的其中一个。
而这次,她与同伴听说最近城中盛行卖一种名贵的草药,而草药都长在山峦中,于是她们一起相约爬上了山岭,费劲千辛万苦终于找到了些却被前来砍柴的樵夫给撞见了。樵夫见到姜汐长得貌美心生歹念,不仅想夺走草药还想将姜汐带回去做夫人。
姜汐被拽着不放手,同伴也上前帮忙却被樵夫一个用力甩开,同伴滚下来山崖。
因最近上山的人多,山上虽有洞有坑但总怕百密一疏,樵夫担心命案败露,故而从山崖下找到尸体后拿回家处理了,而处理的方法便是直接煮了毁尸。
“早……早知道我们就不贪图草药卖钱了,谁知还赔了一条命。”悲痛极致,姜汐泣不成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