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走近罗崇刚,还向荀木行了礼。荀木是认识她的,三个月前的大婚现场他也在。
“我夫人为我熬了药,喝药时辰到了,荀兄你先自便,我等会再来找你。”罗崇刚脸上带笑,满是幸福。
荀木颔首以示了然,待两人走远,他穿过人群走向了时柒身边,二话不说掀了衣摆坐下,动作熟练得像是他们之间很熟,没有丝毫生分。时柒还未反应过来以为是谁,转头看清了来人,有些诧异:“荀木?你怎会在这里?”
荀木提起桌上的茶壶,边倒边看着她说:“罗崇刚是我书友,他弟弟我也曾见过,如今出事,特来慰问。”
“这样啊。”
荀木将茶杯推至到时柒身前,风从她脸下吹过,扬起面纱露出线条明晰的下颌,他记得她有一张完美比例的脸。“我可听说了,你此番迢迢而来,身上没银两用了吗?”
没想到自己的窘迫被他轻飘飘地说出来,时柒忍不住红了脸,庆幸对方没看到。她避开他眼睛,说谎的话语却总不利索:“不……不是。”
她想喝茶缓解尴尬,脑子在飞转想着说什么借口才好,结果,分神的后果便是没注意茶水烫,她手拿不稳,被荡起的水珠烫到了。
“呼!”她惊呼一声。
荀木见此,将她无措尽收眼底,连忙从怀里掏出手帕为她擦拭,心里也自责不已。
看见熟悉的手帕,时柒乍然回神,看着眼前的人为自己低头,动作又如此轻柔,她手掌不可控制地发烫,烫到她想抽回。荀木感知到对方的抽动,也才从慌乱中清醒,这下他恨不得扇自己两巴掌。荀木自诩自己尊爱女子,不会逾越半分,可这次他竟失控了。
荀木松开她手,诚心向她道歉:“抱歉时柒,我……我不是故意的。”
时柒笑着摇头,并不在意他的“越矩”,也没问这手帕为何揣在身上,有些事情,还是无需问得太清楚,若不是自己想要的答案,反倒有些庸人自扰了。
荀木暗自松了口气,也没再逗她,倒是转了其他话题:“此事完结后,你要回淞城吗?”
“还不知道呢,办完事再说吧。”
话刚落,下人上菜来了,两人用完午膳后秋雨下得更大了,雨水噼里啪啦地打着瓦檐,诡异地打出令人心躁的节拍。约莫再过一个时辰,罗家派去农工家的小厮回来了,动之以情好说歹说,加上银两到位,终于把农工家人说服,申时开始动工。
细雨霏霏,远山的雾渐渐变浓,院里的月桂被打湿一地,过往行人踩了又踩,花香漫得到处都是。秋多寂寥,凉意也是驱散不去,时柒受不住冷,将披风捆紧,头上就落了一片阴影。荀木立于她身旁,轻声问道:“一起去看看?”
时柒没拒绝,于是两人并齐一同跟着罗俞去了坟地。
杙城郊外有一处坟地,坟包布满了一座小山,山上杂草不多却荒凉得有些渗人,虽位置偏了些,但对于葬人来说,可谓是风水宝地,而罗家有钱,墓碑都是上好石材打造而成。这里的坟包居多是有家有主的,距离不远的隔壁山头的是乱葬岗,那儿都是孤魂野尸,寒意更重。
来掘坟的都是罗家花钱请的伙计们,一个个魁梧凶悍,一阵阴风吹来却也能让他们不禁打了冷颤。在场只有时柒一个女子,她是连线师,需得到场,而荀木之所以来,说是反正无事也好奇,就跟着时柒一起来了。
不知是不是做贼心虚,不过一会儿,罗俞开始有些待不住了,他一个劲儿地催促着伙计,搞得他们几个更加心焦冒汗。唯有时柒,脸色从始至终地淡定,而荀木办过多起案子,自然是不怕死人,他也很有耐心的陪她等。
一刻钟中,伙计最后一铲土扬上岸,黑色棺木就完整露在他们眼前,他们再将棺木撬开,一阵尸臭味涌出来,其中一人当场都吐了。时柒忍着恶臭,走近了查看,因为农工当场流血过多而死,农工家人不甘心,哪怕是条坏腿,也要让他完整,所以请了连线师将罗崇正的左脚给缝上去。
时柒伸手想确定缝合的位置,却不小心探到农工腹部,一只蛆虫扭着身体爬出来,反应不过一瞬间,时柒转身就呕吐了。
时柒这一突如其来反应让在场几人尤感意外,一直给她撑伞的荀木将她扶上了坟坑,柔声问道:“你没事吧?”
时柒掏出之前荀木一直携带的手帕,擦净之后才缓过神。谁也没想到,名声远扬的连线师不怕死人不怕尸体居然害怕虫子!荀木惊觉自己发现了什么不得了事。
“抱歉……我……”
荀木直接打断她,朝罗俞说:“还是派一位伙计下去吧,听时柒说怎么做你们做就行,她一个女子,经不住太多次惊吓。”
没人见最害怕的是我们吗?伙计们有苦难言,最终在银两面前,向尸体屈服了。
时柒不经意地瞥过荀木扶住自己的手,她轻轻推开,说了声:“谢谢。”
许是动作太轻,荀木没有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