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工死了些时日了,腹部已经开始长蛆虫,腿部应该还没有,你们直接用刀把伤口的线隔断,然后把腿拿出来就行。然后把原本农工的左腿拿过来缝上,让之前那位负责的连线师来吧,这活算是他的。”
时柒这么说,这活算是不做了。
“没想到你也会有害怕的东西?”
听出对方调笑的语气,时柒想跟他翻白眼但生生忍住了,也学着他语气说道:“谁都有吧?你没有?”
荀木同样听出她意思,只是挑挑眉什么也没说,因为目前来看,他好像的确没有什么害怕的东西。
时柒当他是无话可说,也没揪着这话不放。
细雨从层层树间凝成雨滴坠落,搭在纸伞上,落在草丛泞泥里,泥土沾了水变得很沾脚,伙计们拖着愈发笨重的鞋爬上坑来。罗俞撇着眼没敢细看,命人快速将左腿送回罗家,顺道将之前的连线师喊来为农工缝尸。
因时间紧迫,罗崇正不可再耽误,就由时柒执手处理。
荀木认识时柒也有段时间了,但倒是从未见过专心做活的她,旁人皆对死人或鬼魂有所发怵,但她丝毫没有露出胆怯。银针穿过白色的线,由她指尖再缝入骨肉里,纹路相互交错最终隐于肉里,看不出缝合的纹路,这是与其他连线师区别最明显的一点。
不过一会儿,时柒完工,可她迟久不起身,她的目光从腿上移至灵符下的脸部,眉头紧拧。
人的躯身分为头、四肢和主干,若灵魂完整,凡经她手中所缝,魂体归位于心脏,连出一条只有她看得见的线,像是一个五星形状。可是这具尸体没有,五星缺了一个角,是左脚。就像在淞城时,小贩和吴老板缺了右手一样。
怎么会如此巧合?时柒觉得事情好像没那么简单。
“姑娘?”
“时柒?”
耳边传来荀木的声音,将她思绪拉回了现实。她站起身来,将工具收好。
荀木见她情绪有些低落,再是关怀地问了句:“时柒?刚刚怎么了?”
“无事,只是腿麻了。”时柒回道,转头又跟罗俞说,“罗家主,事情已经办好,现在应该可以下葬了,至于之前说好的酬金,只需付我一半就行,剩下一半给那连线师吧。”
“没关系,他有他的份,你的依然不能少!”说着拎出一个锦袋,递给时柒。
看着份量可见阔气,见时柒犹豫,罗俞又催促着,她最终还是接下了。事情了了她也该离开,突然有人喊住了她:“时姑娘请留步!”
时柒回头,见一貌美女子走过来,女子身边跟着罗崇刚。
“白蔹,罗府大少夫人。”荀木凑近时柒耳边小声说。
时柒欲行礼被白蔹及时拦住:“姑娘客气了!姑娘这是要走了吗?”
“事情已了,我也该走了,请问少夫人是有事吗?”
罗崇刚拉了拉白蔹衣袖,又被拽了回去,明眼人一看,只当这夫妻俩在闹小矛盾。白蔹瞪了他一眼又收回,对时柒都是笑得很客气:“姑娘,这会不是刚将这事处理好嘛!我这边得忙一会,等今夜出棺之后,明日我就有空了,我先派人安排姑娘在府上歇息,明日再找姑娘说话如何?”
“我……”
“哎呀!我见姑娘第一眼就觉得有缘,想与姑娘做个朋友,姑娘可别介意。”
这还是时柒遇到的第一个如此热诚地说要跟她做朋友的人,可真新鲜。时柒在现代殡仪馆时,时常也会去应付一些家属,他们或真或假的伪装她都能读懂,有时是看似撕心裂肺的苦其实低下头露出的欣喜,有时又是面无表情的冷漠其实是万念俱灰的心痛。
人嘛,谁都演,看谁演技高了。对上白蔹的假笑,她轻轻勾唇,眼里闪过旁人看不懂的高深,说道:“既如此,时柒便恭敬不如从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