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匹马性格温顺,公主放心骑。”李钰也跳上了马,待所有人上马后,用脚后跟碰了一下马肚,马开始缓步跑了起来,速度越来越快,其他人也赶紧跟上。
距城门不算太远,他们骑的快,没多久就到了,为避免惊动太多人,将马留到了不远处的驿站。
走了没几步,众人却纷纷驻足。
离城门不远的破庙里像叠罗汉一样,挤满了人,盖满尘土的地面、供台,从缝隙里看出已经被这些人用身体擦的锃亮,路边还躺着许多人,看到他们,也只能勉强撑起只剩骨头的身体,破烂不堪的麻布衣晃荡着,眼里闪着惊恐,之前大约受到不少人的暴力驱逐,却没有站起来的力气,只能无力的看着。
往城门走,地上的人逐渐减少。
接近城门,陈沅兮看到上面有许多血手印,一个叠着一个,血液不断凝结,摸上去凹凸不平。
城里街市萧条,朝廷派来镇压难民的人越来越多,街坊间也越传越邪乎,说是晚上有暴民作乱,加上添油加醋的几个“亲身经历”,所有店一天黑就闭店,夜市也全部关闭,没人再敢出来,特别是靠近城门的住户。
往里走,靠近皇城,街道又繁华了些,许多宅邸门店门虽关着,里面还燃着灯火,隐约能听到交谈打闹的声音。
怪不得人人都想居于天子脚下,绕近路走不到半个时辰的路程,却像两个世界。
空气里明明是饭菜和胭脂香料混杂的气味,陈沅兮的鼻腔里却飘来一股尸臭,有些犯恶心。
人活的怎么能区别这么大呢?
“公主可是脚踝痛,走了这么久的路。”
看出来她不太舒服,李钰只以为是走太久,脚伤发作。
“没事。”
“没事的话,歇会我们就原路返回吧。”李钰找了块空地,掀起衣摆坐下。
“我们就这样走了吗?”赵武坐到了他身边。
陈沅兮缓了缓神,脚还真有些痛,便也随着坐了下来。
剩下的人看他们都坐了,也一股脑放下了手里的剑,围坐到了地上。
“嗯,回去再商议对策。”
“不给他们买点吃的吗?不对,街上的商铺都关了……我带了饼,但是只有几个。”
陈沅兮努力憋笑,看着赵武一句话从疑问,到失落,到激动,再到力不从心,情绪不断变化,想着他还有这个天赋,不变脸谱可惜了。
“我们没能力管这么多人。”李钰双手撑在腿上,一只脚踩着一粒小石子,前后滑动,头抬着,眼睛看向远处,没有落点。
陈沅兮敏锐的从他身上察觉出一丝落寞。
他们现在都还太渺小,能做到的有限。
“回去想办法。”陈沅兮看向李钰。
明明是很简单的一句话,可她整个人都传达着希望,语气轻柔坚定,赵武以及在场的其他人,忍不住去相信,会有办法的,一切都会越来越好。
李钰的心情也好了不少,很多时候他都在强迫自己不要胡思乱想,有太多事情让他在意、动容,想的多了,就会朝他不能控制的方向发展,追随一位帝王并不容易,特别是在理念不一致的情况下。
“走吧。”李钰起身,拍拍身上的灰。
又走了一遍来时的路,已到夜半,四周更加寂静。
回到营地,赵武控制不住追问,“将军,我们该怎么办,今天城外看到的,比战场上的杀戮更触目惊心,要不是我一个大老爷们不好意思,怕是会哭出来。”
说完想起陈沅兮还在,不好意思的挠挠头。
“明日我一早进宫请旨,公主带着赵武他们去照看难民,可以吗?”李钰看向陈沅兮,询问她的意见。
“行,父皇那……”陈沅兮本想说自己也去,想想自己在父皇心中的分量,怕是会适得其反,“就交给你了。”
“嗯,早点休息吧。”李钰心有疑虑,到底没点明她话里的停顿。
回到营帐,禾雀正撑着头打瞌睡,听到声音猛地抬头,“公主回来了,今日应当走了不少路,奴婢给您倒水泡脚。”
“你还在等我,下次碰到这样的情况,早些休息吧。”
“公主等着,奴婢给您打完水就去睡。”
拗不过她,陈沅兮坐到了床边,禾雀刚端来水,就被她赶回去睡觉了,自己脱掉鞋袜,把脚放进水盆里,确实舒服了许多,一身的疲惫都得到了缓解。
第二天,李钰一早骑马往宫里赶。
陈沅兮这边也准备就绪,带着李钰挑出的二三百人往城门去,太阳光落在破庙和街道上,人依旧蜷缩着,相比昨晚,显得更加破败萧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