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走近城门,守城的人遥遥望见他们就迎了过来,拱手行礼道∶“小人见过昭慧公主,赵副将。”
城门开了一角,外面的难民开始骚动,守城的人急声招呼,“公主快进来,免得被伤到,一般到午时换班,这些暴民就会围过来闹事,小人还是带公主去酒楼喝杯茶吧。”
“不必,我们奉命办事,你守好城门,莫要失职。”
“是公主。”见陈沅兮和朝廷之前派来的人办事风格不一样,守城的人就识趣的走开了,心里反而暗暗庆幸,省了一笔银钱,这些人说是喝茶,不点一桌好酒好菜伺候着,根本应付不来。
“公主,我们接下来做什么?”
“什么都不做。”
“这是什么意思?”赵武不解,以为是陈沅兮无动于衷,脾气上来,本就声音大,这话带着质问,若是胆小之人就被唬住了。
“那你说怎么做?”陈沅兮不恼,反问道。
“自然是分发粮食,救助难民。”赵武被问的有些怀疑自己。
“钱从哪出?要多少才够分,我们就算管了这一次,下次,下下次呢?圣旨里又是否说要救助难民?陛下手眼通天,将军现在正在宫中,我们帮不上他,更不能给他留下把柄。”
陈沅兮的话字字诛心,赵武被问的哑口无言,诧异间眼里闪过敬佩,从前只有将军能做到这样事无巨细的分析利弊,不被情绪左右。
“走吧,跟我去城外再看看。”
城门开了个小口,陈沅兮和赵武先出来,留了一半的人守着城门,剩下的自觉排队跟了出来。
没走两步就有个衣衫褴褛的女人跪着爬到了陈沅兮脚下,手里紧紧抱着个几岁的小女孩,小女孩虽然瘦弱,但衣服还算干净,被剪的乱七八糟的头发,用细布条在头顶绑了个小啾啾。
“贵人,救救我们吧,孩子还小,不能饿着。”
说着不停的磕头,有几个人听到也撑着挪了过来,跟着磕头,嘴里重复着女人的话,“贵人,救救我们吧。”
陈沅兮蹲下,制止了女人的动作,动作轻柔的理了理她凌乱的头发,额头已经渗出细细的血珠,手指碰到她的皮肤,立即想到了母妃宫中的那棵老杏树,小时候每每爬树,都会被它干枯粗糙的枝干蹭伤。
“再等等,宫里已经在商议了。”
其他人听到,都以为她在骗他们,缩回脖子,唾了一口唾沫,默默退了回去。
女人却仰头,直视陈沅兮,眼里充满希冀。
清澈的眼睛里饱含着信任,令人动容,只是若只给女人粮食,必然会引发混乱,她不能心软。
“把她们母女俩扶过去吧。”视线落到小女孩吸允手指的动作上,陈沅兮吩咐道。
看她被搀扶着靠到墙上,有一下没一下的轻抚着怀里的孩子,陈沅兮心里一阵酸痛,不知道这两人一路过来经历了什么。
深深叹了口气,远远的看了眼破庙里的难民,陈沅兮带着一行人折返了回去,看再多遍也帮不上忙,“再等等”,恐怕她到了这种境地,也不会信。
李钰已经被晾在御书房前一个半时辰。
守在外面的公公于心不忍,叹气道:“将军这是何必呢?”
李钰昨日也没有答案,驰骋沙场多年,杀人无数,他比不得赵武心善性子直,只是想到这些难民中可能就有他往日的邻里玩伴,让他觉得这些事离每个人都不远,放任不管,可能就殃及好友至亲。
刚出生时,母亲难产而死,他从小被交给外祖抚养,听说父亲在他出生不久就进京考取功名,他从未见过父亲,所幸得外祖疼惜,李家人丁单薄,于是他就入了李家族谱,从此与父亲再无瓜葛,十四岁时祖父病逝,李氏一族早已没落,没有祖父支撑着,便彻底油尽灯枯,所幸有乡里人帮助,才有机会参加武举。
这些难民许多都来自他曾经居住的镇子所在的方向。
昨日见到的情形在脑子里一闪而过,李钰跪下,大声道:“微臣求见陛下。”
到了午时,如守城的人说的一样,一些还有力气走路,心里尚存希望的难民,看准时机冲到了城门下,不断的拍打着城门,人群中一人带头,不少人跟喊,“开城门,放粮救灾。”人一多,倒是有几分气势,只是没多久,这些人就脱力。
陈沅兮并未像从前奉命镇压难民的人一样,让人直接处理了,只是命人堵好城门,刚想开口劝他们省省力气,李钰的声音如惊雷从空中落下,“传陛下口谕,开仓放粮,救助难民!”
转头,只见他骑在马上,朝城门奔来,陈沅兮有一瞬恍惚,阳光落下,此刻的李钰与平日截然不同,温柔又张扬,被掩藏的少年气又重新熠熠生辉。
刚刚还在闹事的难民声音停了一瞬,随后纷纷跪下,空中回荡起阵阵欢呼,“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跳下马,感受着从这些难民心底散发出的喜悦,李钰第一次发自内心的跟着他们从心里默念,“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等了那么长时间,本来他都不抱希望了,不曾想面见陛下后,并未多费口舌,一切都格外顺利。
“做的不错嘛,能让父皇松口。”陈沅兮迎了过来,眼角眉梢都透着欣喜。
“陛下派的人很快就到了,我们收拾收拾,组织难民排队领粮食吧。”李钰看着陈沅兮的眼睛,不自然的避开了她的话。
“嗯,赵武!高兴坏了?还不带人按将军说的做。”
“末将谨遵公主和将军吩咐。”惊喜交加,赵武一时间都有些反应不过来。
很快张公公就带了不少人,搬来了几大锅米粥,香甜的味道从空气里弥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