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个阴沉的周五下午,才刚过三点,天色却像揉皱的灰纸,一整块压得低低的。空气湿润得过分,仿佛下一秒就要塌下来。低气压令人头昏脑涨,连呼吸都不那么顺畅。
梁夏下了最后一节课,径直回了寝室。路过便利店,她顺手买了些水果和酸奶,打算窝在宿舍度过这个闷雷压境的傍晚。虽然气温已在回暖的路上,但空气中那股“雨就快来了”的沉闷感,让人只想躺着,哪儿都不去。淅淅沥沥的雨还好,像背景音乐;可雷阵雨就太烦了,她最讨厌在那种雨里被淋得像只落汤鸡。
难得的闲暇时光,她学着小美的样子窝在上铺刷剧。《老友记》早已不知重刷第几遍,却仍然能在某个段子上笑出声来,仿佛每一次都是初见。
剧刚看到第二集,她正打算下床去洗点水果,手机亮了一下,是谢炎的消息:
【妞儿,不好意思打扰你,能不能帮我去药房买些退烧药?我好像有点发烧了?】
梁夏瞥了一眼窗外,天已经完全阴下来,远处闪了一道电,她几乎没有犹豫就回了句:
【没事,我马上过去。】
药房离得不远,她几乎是一路小跑着冲进去,感冒药、退烧药、消炎药、维生素——能想到的都抓了一遍。出门前又绕到食堂买了点清淡的粥和小菜,白粥、水煮蛋、玉米糕,还有几样青菜。正值饭点,人多又嘈杂,梁夏一边排队一边看表,心里急得像火烧。
轰隆”一声炸雷,雨随即哗啦啦地倾盆而下。她一手提药一手提饭,根本没法好好撑伞,最后只能把伞胡乱夹在脖子和肩之间,狼狈地往学校后门快步跑去。
还好,她记得谢炎出租屋的地址,虽然只来过一次。小区楼道因潮湿和昏暗变得更加压抑,混合着旧水泥的霉味,带来一种莫名的冷清和寂寥。
她匆匆爬上三楼,边走边发消息:“我到了。”楼道里阴暗潮湿,像被时间反复洗刷过的照片,褪了色。她站在熟悉的门前,深吸一口气,“咚咚咚”敲响了门。
门打开了。屋内的灯光在昏黑的走廊中显得格外明亮,谢炎披着毛毯,脸色苍白,却还是朝她挤出一个疲惫又抱歉的笑容:“快进来,真不好意思,下这么大雨还让你跑一趟。”
“我给晓露打电话发消息他都不接,估计又在打游戏,他一玩就跟全世界断了线……知道我地址的也没几个人,就只能麻烦你了。”
“你就别客气了,赶紧躺下吧。”梁夏一边说,一边把药和食物放在桌上,“我买了好多药,医生说先吃白加黑和消炎药,VC我也带了,等等泡给你喝。”
她记得上次来见过烧水壶,便熟门熟路地开始烧水,又打开橱柜找了个透明玻璃杯。回头时谢炎正坐在沙发角落,两手交握放在膝上,微笑地看着她:“有你这么个女儿,我真欣慰。”
“妈你别说话了,吃药。”梁夏没好气地白她一眼,把泡好的VC和药一一递过去。
谢炎像喝鸡尾酒似的举起玻璃杯:“这杯子装药太浪费了。”
“当它是Mimosa好了。”梁夏说。
“八十度热水的Mimosa,好。”她假装豪气地一仰头,刚要喝,梁夏一把摁住,“你想烫死自己吗?”
她试了试杯口温度,“现在差不多了,可以喝。”
“你饿吗?我猜你没胃口,就买了点清淡的东西,白粥、水煮蛋、玉米糕,还有点青菜……你想吃点啥?”
谢炎看着那袋食物,笑了笑,“还不太饿,等等吧。你呢?吃了没?”
“水果加酸奶,味道淡得跟空气似的。”
两人靠在沙发上,一时间都不说话。屋内只听见泡腾片在杯中“滋啦滋啦”的声音,像暴雨落在水面,一层又一层。
谢炎忽然轻声开口:“有你真好。”
“别煽情了,你别生病更好。”梁夏顺手扯了张纸巾递过去,“要不要去床上躺会儿?”
谢炎没动,只是慢悠悠地喝完那杯泡腾片。“这是假酒,苦的。”
“那你干嘛装得像杯中酒神似的。”梁夏轻声笑了笑。
沉默片刻后,她还是问了憋在心里的那句:“……晓露是怎么回事?”
谢炎的眼神淡了一下:“他平时挺好,就是一玩游戏就进了另一个宇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