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过机电学院的教学楼,梁夏就已经隐约听见了音乐声,从体育场的方向悠悠传来。像是五月天的《拥抱》——“晚风吻尽荷花叶,任我醉倒在池边……”这种几乎被毕业季唱烂了的老歌,在此时此地,却依然有着不容忽视的煽情力。
梁夏一边在心里默默吐槽“又是这首”,一边又不由自主地轻轻跟着哼了两句。
身体总是比理智更诚实。
再往前走一个路口,音乐声变得更加清晰,街道上的人流也明显密集起来了女生们三五成群,穿着轻盈的裙子,有人头上戴着荧光发箍,有人夹着亮闪闪的猫耳灯,走动间像一群五光十色的小灯泡。
男生们则大多一身T恤短裤,有的肩膀上扛着吉他,有的手里拎着几瓶汽水,三三两两,神色兴奋,像是要去开一场属于自己的巡回演唱会。街道两侧,零星支起了几排小摊贩。摊位上堆着各种荧光棒、发光手环,还有印着“青春不散场”“毕业快乐”等字样的纪念T恤。空气中弥漫着烤肠的香气和冰镇饮料的甜味,混合着夜风,像一场不收门票的小型音乐节。
梁夏被一阵香气勾得停下了脚步,顺手拿起摊位上一对猫耳灯,在手里转了两圈。柔软的发箍,蹦着蓝色微光,她从来没想过,自己的“音乐节初体验”,竟然会是在这个早已习惯了的校园角落。心里忽然生出一点小小的新鲜感。
她正试图想象自己戴上去会是什么样子,身后却冷不丁冒出一个熟悉又讨厌的声音:“这个猫耳挺适合你的。”梁夏回头,果然,姚逸航正一脸“欠锤”的表情看着她。他一手拎着一根心形荧光棒,上面闪着“爱在XX科大”的亮粉字样,另一手则拿着一袋冰得冒水珠的可乐。
“你今天来为谁打call啊?”梁夏皱眉,语气不善。
“Everybody啊。”姚逸航毫不害臊地举起荧光棒,一本正经地做了个夸张的比心动作,“为每一个即将重新启程的自由灵魂。”
梁夏忍不住扶额,小声咒骂自己——早知道就别多嘴问,给了他表演的机会她掏出十块钱递给摊主,拎着猫耳打算转身离开。刚迈出两步,又听见姚逸航不紧不慢地补了一句:
“对了,我刚才看到谢炎了,跟她男朋友,一起在体育场门口晃悠。你现在过去,应该还能碰上。”
这话听似随意,却精准地卡在了梁夏心头某根最敏感的弦上。她拎着猫耳灯手微微一紧,余光扫过人群,灯火交错,笑闹声四起,却仿佛在一瞬间,耳边只剩下心跳声。
谢炎和她男朋友。梁夏脑海中立刻浮现出那天黄昏的画面:谢炎和一个高高瘦瘦的男生并肩走在夕阳里,步伐不紧不慢,没有过多的言语,没有明显的肢体接触,连眼神交汇也少得可怜,却偏偏给人一种令人心动的默契感。一种“刚刚好”的亲近,仿佛任何多余的动作,都会破坏这份微妙的平衡。
梁夏不止一次想问过谢炎,但每一次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她说不清自己为什么迟疑——是害怕听到一个无可回避的答案,还是害怕,连这个小小的想象空间也会因此消失?
她拎着刚买的猫耳灯,脚步有些慢地朝体育场方向走去。耳边换了另一首歌,是伍佰的《夏日晚风》。悠扬的旋律混着初夏夜晚特有的湿润气息,空气仿佛也随着节奏一起,微微发烫,又潮湿得让人心口发闷。
“梁夏——!”远远地,有人喊她。她下意识抬头,声音熟悉,是谢炎。体育场门口,人群熙熙攘攘,谢炎就站在人群中,穿着简单的T恤和牛仔裤,身边站着几个男生,其中两个是街舞团的熟面孔,还有一个,正是那个清秀白净、戴着细框眼镜、神情淡淡的男生。
那个“高高瘦瘦”的他。
梁夏的心脏狠狠漏跳了一拍,下意识地加快了脚步。结果一跑,头顶的猫耳灯没戴稳,晃晃悠悠地滑落到一边,她慌忙停下来,手忙脚乱地把发箍重新戴好。
不知道是出于掩饰还是本能,她还打开了开关——粉绿交错的微光闪烁在额前发丝里,像某种不小心暴露了的小心思。
“这么巧啊——你表演完啦?”梁夏快步走到近前,努力维持着笑容,声音有些轻快,眼神却不可抑制地在谢炎和那个男生之间扫了一眼。
“我没跳啦。”谢炎笑着帮她重新调整了猫耳灯,指尖轻轻拂过她的鬓发,动作自然又温柔。“今晚是送他们俩,最后一场毕业演出。”她语气轻松,眼底却隐隐藏着一丝不舍。“你明年也毕业了,那……街舞团岂不是——要散了?”梁夏随口问着,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像普通的寒暄。
“早解早超生!”旁边戴着鸭舌帽的男生笑着插嘴,“梁夏你真的不考虑加入我们街舞团吗?”
“我?别闹了,我四肢不协调,跳街舞怕是得把你们全队带跑偏。”梁夏连忙摆手,猫耳灯也跟着她的动作晃了晃,闪着不合时宜的粉绿光。
“谢炎可以教你啊!”另一个精瘦的男生起哄着,“要是你肯加入,她就留下来当编外教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