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萨摩,你老实交代——是不是和三班那个瓜娃子在谈恋爱?”
宿舍门被一脚踹开,阿毛抱着脸盆杀气腾腾地冲进来,声音在狭小的寝室里炸开。
梁夏手里还拿着笔,刚在复习资料上写了半行字,被这一嗓子吓得手一抖,笔尖划出一道歪歪扭扭的痕迹。
“啊?谁?”她一脸懵。
“他们是盟友也是对手吧,矫情发烧友联盟。”小美半躺在窗边的床上,一边看剧一边悠悠开口,头也没抬。
“对手变恋人这种套路虽然老了点,但也不是不行。”
阿毛走到她床边,重重把脸盆放在地上,正色道:“不过我觉得你别下场,萨摩,你胜算高多了。”
梁夏脑子一懵,像被人当头敲了一下,好像听懂了,又好像什么都没听懂。
阿毛的话像一团浓雾,在脑子里盘旋,越想越迷糊。
姚逸航也喜欢谢炎吗?
他知道我对谢炎的心思吗?
阿毛说“对手”是什么意思?“胜算大”又是什么鬼?
她一连串地冒出一堆问题,像打结的耳机线,越拽越乱。
她正想拽着阿毛问个清楚,追问到底是哪一句是玩笑,哪一句又是有意为之,但话还没出口,最佳开口时机已经悄悄溜走了。
小美已经咋咋呼呼地爬到阿毛床边,两人挤在一起刷起手机,不时爆发出一阵阵笑声,讨论着新出的耽美剧,眉飞色舞,笑得前仰后合。
气氛热闹又松散,像打翻的汽水泡泡,哗啦啦全洒在地上。
梁夏站在原地,耳边是她们叽叽喳喳的声音,眼前是铺了一桌的复习资料,心里却空落落的。
她低头盯着桌上那本摊开的笔记本,发现自己刚写的字迹斜歪得不像话,歪歪扭扭地躺在纸上,像她此刻的心情——烦躁、困惑,还有一丝隐约的不安。
她瞥了眼手表——才晚上七点半。
“啪”地一声,她果断合上书,抓起耳机,塞进耳朵,推开椅子就往外走。
鞋带没系好也懒得管,任由它垮垮地拍在地上,像敲打着她杂乱无章的心跳。
她漫无目的地走着,不知不觉绕到了体育场。
初春的夜晚还透着寒意,像没长熟的水果,咬一口又酸又涩。
梁夏缩着脖子,把手插进外套口袋,沿着体育场外圈慢悠悠踱步。
足球场上传来男生们杀猪般的叫喊,像是一场毫无章法的斗殴;
跑道上则不断有人从她身边呼啸而过,逼得她越来越靠近边缘的小过渡区。
她一边躲闪,一边脑子乱飞:
——非比赛时间,跑步的人有优先权吗?
——走路的人算不算违规?
——那边那个慢吞吞挪动的算不算被放逐的?
思绪像断了线的风筝,越飘越远。
她仰起头,想找找星星,却只见头顶的体育场灯光亮得刺眼,把夜空压成一块发白的幕布。
——怪不得没人写“天上星河转,人间帘幕垂”了。
——现在只剩“头顶灯如斗,脚下对瓶吹”。
她想起上次喝酒,好像是两个月前寝室聚餐。
如果约谢炎一起喝酒呢?会不会太刻意?
不过——好朋友之间喝酒也很正常吧?
如果她酒量不好,我是不是可以顺理成章送她回家?
脑子里正胡思乱想,突然身后“砰”的一声巨响。
“梁夏!”
一个熟悉的声音像惊雷一样炸开。
梁夏差点跳起来,回头怒视:“你喊那么大声干嘛?魂都要被你吓飞了!”
姚逸航一身运动服,大汗淋漓地站在跑道边,气喘吁吁地挥着手:“我是把你魂叫回来吧?刚刚你那走路姿势,路人还以为你被夺舍了呢。”
“去去去。”梁夏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你不在家焚香煮酒写诗,跑来这种烟火气十足的地方干嘛?”
“焚香煮酒也得有美女作陪啊。”姚逸航笑着走近,神色理直气壮,“美女都在烟火人间,我当然得来夜跑,才有意义。”
梁夏懒得理他,哼了一声。
两人并肩慢慢走着,跑道上的呼吸声、脚步声、远处球场的喊叫声,交织成一团松散又生动的夜色背景。
“我看你就是泡妞。”梁夏随口一击。
“艺术的终极动力不就是求偶?”姚逸航毫无羞耻感地摊手,“哪位大文豪不是情圣?莎士比亚写的最好的,不也是爱情悲剧?我感觉我现在就是少年哥特,深陷情感困境。”
“打住!”梁夏挥手,像驱邪一样比了个“退退退”的手势,“大文豪的苦恼,我没法共情。你再说我要真被你气得夺舍了。”
夜风轻轻掠过,吹得体育场边的旗帜猎猎作响。
梁夏走在前头,心里却忍不住泛起一点暗潮。
她其实不是没想过姚逸航。
自从谢炎加了她人人网好友,姚逸航就像开了定位,每条动态都踩点出现,评论内容若即若离,仿佛不经意间拼凑出他们某种“趣味一致”的错觉。
起初梁夏还以为是巧合,后来才慢慢察觉到——
他们在无声地交锋。
一次次留言点赞的间隙,她也下意识回应着,像被扯进了一场没有硝烟的暗战。
频繁到,在食堂偶遇时,他们甚至可以自然地沿着线上的对话继续拌嘴,像早已编排好的双人剧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