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段时间,等新鲜劲儿过了,或者她想要更好的资源了,哥随便从指缝里漏点‘真家伙’——比如给她牵线个像样的试镜机会,或者直接扔个网剧小角色给她,再配辆像样的玛莎拉蒂总裁…保证让她乖乖脱了那身清高皮,主动到我那间能看到江景的大画室来,当我的‘专属缪斯’。”
他舔了舔嘴唇,眼中闪烁着志在必得的、如同野兽锁定猎物般的光芒。“这种刚入行的雏儿,最经不起‘机会’的诱惑。她们的梦想,就是最脆弱的软肋。”
“铭哥威武!这招高!釜底抽薪啊!”
“到时候成了,别忘了让兄弟们也开开眼,欣赏欣赏铭哥的‘专属艺术品’啊!”
“对对对,开个私人鉴赏会!铭哥的画室可都是珍品!”
周围顿时响起一片心照不宣的、带着荤腥味的附和与哄笑声。男人们交换着暧昧而兴奋的眼神,仿佛安雅已然成为赵铭私人收藏架上的一件待展品,她的挣扎与选择,不过是这场狩猎游戏中最刺激的前戏。他们身边的女伴们,有的麻木地笑着,有的眼神空洞,有的则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兔死狐悲的悲凉。
琴远站在不远处的阴影里,端着水晶杯的手指冰凉,指尖微微颤抖,几乎握不住那精致的杯脚。杯中的奇异果汁鲜艳欲滴,此刻却让她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强烈的恶心感直冲喉咙。那些女孩的名字、学校、引以为傲的专业(舞蹈、外语、电影、美术),甚至她们被“交换”的具象化价格(一辆Mini Cooper、一间画室、一个试镜机会、一辆玛莎拉蒂),像冰冷而廉价的标签,被这些男人用轻佻的、评估货物般的口吻,随意地贴上去,在谈笑风生中被品评、被比较、被物化。她们鲜活的生命、青春的悸动、引以为傲的才华、甚至最私密的身体,在这里都彻底沦为了可以明码标价、随意交易、用以彰显这些男人财富、权力和所谓“品味”的战利品!
那个叫“安雅”的女孩,电影学院冉冉升起的新星,在同学眼中或许是明日之星,在她自己心中或许怀揣着璀璨的梦想,然而在这些人的口中,在“深川顶级”的圈层里,她仅仅是一件被“捷足先登”、价值不过一辆Mini Cooper的“纯欲天花板”玩物,是赵铭眼中即将到手的、可以用“资源”轻易砸下的“专属缪斯”!她的梦想,她的挣扎,她的青春,都被无情地折算成了冰冷的数字和交易的筹码!
一股强烈的、带着铁锈味的恶心感猛地涌上琴远的喉咙,几乎让她窒息。她下意识地攥紧了杯子,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她想起了自己。想起了自己那份来之不易、却隐约感觉与韩离影响力有关的国家奖学金;想起了身上这件由韩离挑选、价格可能抵得上普通家庭一年开销的昂贵礼服;想起了他带她踏入的这个流光溢彩、却又暗藏荆棘的世界……
她和那些被谈论的“安雅”、“Lisa”、美院女孩、外语学院女孩,本质上有什么区别?是不是在旁人眼中,在韩离这些朋友的眼中,她也只是韩离“最新收藏”的一件更精致、更合他心意的漂亮战利品?这个念头像一条淬毒的冰蛇,猛地噬咬住她的心脏,带来尖锐的刺痛和彻骨的寒意。一阵强烈的眩晕袭来,她感到脚下的地面在晃动,豪华游艇仿佛变成了汹涌波涛中的一叶扁舟,脸色瞬间褪去血色,变得苍白如纸。
“怎么了,琴儿?脸色这么难看,不舒服?”韩离低沉而关切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带着温热的气息。他不知何时已摆脱了那几个长辈,回到了她身边,敏锐地捕捉到了她的异样。一只温热而有力的大手自然地、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道揽住了她纤细的腰肢,将她微微发凉的身体拉向自己坚实的胸膛,带着强烈的占有欲和保护姿态。
琴远身体猛地一僵,如同被电流击中,下意识地想挣脱那只手,逃离这令人窒息的地方,逃离那些刺耳的笑声和冰冷的目光。但她强大的自制力让她将那股冲动死死压在心底。她勉强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声音干涩,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
“没…没什么,可能…可能有点晕船的感觉。”
她不敢看韩离深邃的眼睛,更不敢指向那群还在高谈阔论、笑声刺耳的人,生怕自己的一个眼神就会打破此刻脆弱的平衡,将自己彻底暴露在那令人作呕的审视之下,也怕看到韩离眼中可能存在的、与赵铭他们相似的冷漠。
韩离顺着她刚才视线的方向,不动声色地瞥了一眼赵铭那群人。他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眼底掠过一丝了然,随即被惯常的深沉所覆盖。他搂紧琴远微微发颤的身体,力道带着安抚,也带着不容抗拒的引导,带着她离开喧嚣的中心,走向相对僻静的船尾甲板。经过那群人时,赵铭的目光有意无意地扫过他们,嘴角那抹玩味的笑意更深了,仿佛一切尽在掌握。
船尾,远离了喧嚣的音乐和鼎沸的人声。
咸腥而清凉的海风猛烈地吹拂着,卷起琴远的长发,如同黑色的丝缎在夜色中狂舞,也试图吹散她心头的阴霾与粘稠的恶心感。墨蓝色的海水在游艇驶过处翻涌起白色的泡沫,如同破碎的梦境。远处城市的灯火璀璨如星河倒悬,却显得如此遥远而冰冷,映照着她此刻内心的荒芜。
“听到那些无聊的话了?”韩离的声音响起,比拂面的海风更淡,听不出明显的情绪,仿佛在谈论天气,又仿佛在陈述一个早已预料的事实。
琴远低着头,海风吹乱了她额前的碎发,也吹红了她微凉的眼眶。她沉默着,手指紧紧攥着香槟色礼服的裙摆,昂贵的丝绸在她掌心皱成一团,如同她此刻纠结混乱、被撕裂的心绪。沉默本身就是一种控诉,一种无声的质问。
“这个圈子就是这样,琴儿。”韩离的声音低沉下来,带着一种近乎冷酷的平静,像在陈述一条亘古不变的物理定律。他并没有看琴远,目光投向漆黑如墨、深不可测的海面,那深邃的黑暗仿佛能吞噬一切光亮。
“有些人,他们的世界是由标价签构成的。习惯了用金钱和资源去衡量一切,包括感情,包括人,包括所谓的‘价值’。”他顿了顿,似乎在组织更精准的语言,那精准带着一种残忍的理性。
“你觉得他们在玩弄那些女孩?从某种意义上说,是的。手段或许粗糙,言语或许不堪。”他承认得很直接,没有虚伪的辩解,甚至没有一丝道德上的评判,只有冰冷的客观。
“但是,”他话锋一转,语气陡然变得锐利而现实,如同手术刀般剖开表象,“琴儿,你有没有真正想过,那些女孩呢?她们真的只是你想象中,单纯无辜、被蒙蔽、被强迫的受害者吗?”他侧过头,目光终于转向她,直直地看进她愤怒、困惑、还带着一丝受伤的眼底深处。
琴远猛地抬起头,难以置信地看向韩离。海风吹起他额前的黑发,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和那双在夜色中如同寒星般的眼眸。那里面没有她期待的愤怒或鄙夷,没有对朋友的指责,也没有对她感同身受的安慰,只有一种洞悉世事的、近乎残忍的清醒。那清醒让她感到害怕。
“深大舞蹈系、外国语学院、电影学院、美院…这些象牙塔尖的地方,从来不缺漂亮又聪明的女孩。”
韩离的声音平稳,像是在进行一场冷静的社会学分析,剖析着人性的弱点与生存的法则。“她们年轻,有野心,渴望成功,渴望以最快的速度跨越那道看似不可逾越的阶层鸿沟,渴望站在聚光灯下,渴望被看见,被承认,渴望摆脱平凡甚至贫困的出身。”他的话语精准而冰冷,如同解剖刀。
“而这里,”他微微侧身,用眼神示意身后那片灯火通明、纸醉金迷的游艇甲板,那里流淌着金钱、人脉、机会,以及一条看似铺满鲜花的捷径,“有她们渴望得到的一切‘资源’。人脉、机会、金钱、奢侈品、进入更高阶层的门票…甚至是摆脱现有困境的捷径。她们中的很多人,在踏入这里之前,在对着镜子精心打扮、挑选战袍的时候,心里就已经清楚自己要面对什么,需要付出什么。这是一场交易,一场心照不宣的、各取所需的交易。”
他顿了顿,强调道,每一个字都像冰锥凿在琴远的心上,“这是她们自己做出的选择。一个基于自身欲望和风险评估后,主动做出的选择。”
“各取所需?”
琴远的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颤抖,像绷紧到极致的琴弦,随时可能断裂,“用青春、用尊严、甚至用…身体去交换所谓的‘资源’和‘机会’?这就是你眼中的公平交易?这就是所谓的‘选择’?那些被当成物品一样比较、炫耀、甚至像赵铭说的那样‘转手’…在你们眼里,她们就没有一点作为‘人’的价值和尊严吗?”
她几乎是吼了出来,声音被海风吹散,却带着撕裂般的痛楚。安雅那双在照片里纯真清澈的眼睛,此刻在她脑海中无比清晰地浮现,那眼神里或许有对未来的憧憬,有对物质的渴望,但绝不该被如此轻贱地定价和交易!
“价值?尊严?”
韩离重复着这两个词,嘴角勾起一抹极其复杂、带着淡淡嘲讽又混合着深深疲惫的弧度。他向前一步,拉近了与琴远的距离,高大的身影在月光下投下浓重的阴影,几乎将她完全笼罩。
“琴儿,现实世界不是童话,更不是真空无菌室。尊严不能当饭吃,才华也需要一个足够耀眼的平台才能被看见,才能‘发光’。否则,再璀璨的宝石,埋没在沙砾里,也与石头无异。”他的话语冰冷而现实,带着一种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她们选择了用自己当下最直观、最有效、也最容易被‘市场’认可的‘资本’——青春和美貌,去换取她们认为更重要的东西:金钱、机会、跨越阶层的门票,或者仅仅是…一种更轻松、更光鲜的生活方式。”
他的眼神锐利如刀,仿佛要剖开琴远天真的幻想和道德优越感:“你可以不认同,甚至可以鄙视这种选择。但这就是她们在这个丛林里生存的逻辑,是这个圈子里运行了无数年、心照不宣的残酷规则的一部分。我们没有资格,也没有必要,站在自己安全舒适的位置,用道德的大棒去高高在上地批判她们的选择。就像她们,也未必能理解我们生来就拥有、甚至视为理所当然的东西——”他顿了顿,目光深深锁住她,“比如,选择不做这种交易的底气。”
他伸出手,指腹带着不容抗拒的温度,轻轻擦过琴远冰凉而湿润的脸颊,动作带着一种奇异的、混合着安抚与宣示的意味,而话语却依旧冰冷如铁石:“我们能做的,是管好自己,守住自己的底线——不让自己成为这个游戏里被明码标价的商品,也不轻易让自己陷入需要去评判别人选择的境地。然后,”他的指尖停留在她的下颌,微微用力,让她无法逃避他那深邃得如同漩涡般的视线,“享受我们该享受的生活。这才是属于我们的位置和规则。”他的话语像金科玉律,为她划定了界限。
他的声音陡然低沉,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宣告,充满了占有欲和一种不容置疑的归属感:“你记住,琴远,你和她们不一样。永远不一样。我韩离的女朋友,不需要,也永远不需要用那种方式去证明自己的价值。你的价值,由我定义,也由我守护。”这宣告,如同给她打上了一个专属烙印,既是保护,也是禁锢。
海风呼啸着,如同无数幽灵在呜咽,吹乱了琴远的长发,也彻底吹乱了她刚刚建立起来的世界观。那呼啸声仿佛是她内心崩塌的回响。
韩离的解释,像一把锋利无比的双刃剑。一面冷酷地、毫不留情地撕开了豪门圈层那层温情脉脉、光鲜亮丽的表皮,露出了底下赤裸裸、血淋淋的交易本质和丛林法则,将她对“上流社会”最后一点浪漫幻想击得粉碎。另一面,却又用一种近乎霸道的、带着强烈占有欲的宣告,将她强行划出了“被标价”、“待交易”的范畴,为她构建了一个看似坚固安全的堡垒——“韩离女朋友”的身份。这堡垒金光闪闪,却也冰冷坚硬。
她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巨大的无力感和一种被强行拉入某种同谋关系的窒息感。她厌恶赵铭他们轻佻下作的嘴脸,像厌恶腐烂的臭肉;她为那些女孩的选择感到深切的悲哀和愤怒,如同看到珍贵的瓷器被当作瓦砾贱卖;然而,韩离那“存在即合理”、“各取所需”的冰冷逻辑,那“守住底线、享受生活”的实用主义哲学,像一层粘稠的、闪烁着诱人金粉的油漆,试图覆盖住她心中因道德冲击而剧烈翻腾的不适与那道正在撕裂的、名为“天真”的裂隙。这油漆散发着致命的香气,诱惑着她放弃思考,接受既定的规则。
看着韩离近在咫尺的英俊面容,月光为他冷峻的轮廓镀上一层银边,更显深邃迷人。感受着他指尖传来的、带着绝对掌控力的温度,聆听着他话语中那不容置疑的保护意味和将她置于“特殊位置”的承诺,琴远内心那架剧烈摇晃的天平,在痛苦地挣扎后,终于被一种更强大的、更原始的力量压制下去——
对韩离本人深入骨髓的迷恋与依赖;对这个流光溢彩、象征着一切美好与成功的璀璨世界的贪婪向往;以及那句“你和她们不一样”所带来的、带着致命毒性的安全感与归属感。
她太需要这份“不一样”了!她太害怕被归类,被贴上那些女孩的标签,重新跌回那个平凡、灰暗、看不到未来的世界!这份深入骨髓的恐惧,压倒了刚刚萌芽的愤怒与良知。她就像站在悬崖边,身后是万丈深渊般的平凡,眼前是韩离伸出的、通往金粉世界的手,哪怕这只手可能将她拉向另一个深渊。
她深吸了一口气,冰凉刺骨的海风带着咸腥味猛地灌入肺腑,带来一阵尖锐的刺痛,却也带来一种近乎自虐的清醒。她反手,用尽力气握住了韩离放在她腰间的那只大手,仿佛那是狂风巨浪中唯一的浮木,是她此刻唯一的救赎。她的身体不再僵硬,而是微微地、带着一种献祭般的顺从,向他坚实的胸膛靠紧,脸颊贴上他温热的胸膛,听着他沉稳有力的心跳。仿佛在汲取他身上的力量和温度,也在无声地确认着自己在这个金粉世界中的位置和归属——一个被韩离定义、被韩离守护的“特殊”存在。
她没有说话。任何言语在此刻都显得苍白无力。但这个主动靠近的动作,本身就是一种无声的妥协,一种艰难的选择——选择暂时闭上眼睛,不去看那金粉帷幕下汹涌的、物化一切的暗流;选择接受这个圈子光鲜表皮下的冰冷规则;选择相信韩离为她划定的、名为“特殊”的安全区;选择将对自我的质疑和对道德的困惑,暂时压抑在心底最幽暗的角落。
韩离清晰地感受到了她的靠近、她的顺从、她身体传递出的依赖和那份无声的屈服。他嘴角那抹弧度终于从冰冷转化为满意,如同君王确认了自己的疆域,也驯服了他看中的珍禽。他收紧手臂,将她更紧地、更完全地拥入怀中,下巴轻轻抵在她的发顶,嗅着她发间昂贵的香氛。游艇的灯光倒映在漆黑如墨、深不见底的海面上,碎成一片片浮动的、虚幻的金色幻影,美丽绝伦,却又转瞬即逝,如同一个易碎的梦境。
琴远将脸颊紧贴在韩离坚实温热的胸膛上,听着他平稳有力的心跳声,那声音仿佛是这个浮华世界里唯一的真实坐标。然而,她的目光却失焦地投向远方那片破碎摇曳的金色光影,心底那道被强行掩盖的冰冷缝隙,正在悄然扩大,渗出丝丝寒意。她知道,有些东西,一旦看见了,就再也无法假装它不存在。就像水晶球上的裂痕,即使暂时用金粉涂抹遮盖,它也终究会在某个无法预知的时刻,轰然碎裂。
那晚,她的心中久久不能平静:
水晶球壁,流光溢彩如蜜糖,
我沉醉其中,汲取每一寸虚妄的光。
指尖滑过金丝笼的冰凉,
以为那是羽翼,能带我飞翔。
直到那笑声,刺穿华美的乐章,
赤裸的标价,拍卖着易逝的春光,
却不过是橱窗里,待沽的瓷像。
我惊惶四顾,镜中映出谁的仓皇?
昂贵的丝绸,缠绕着无声的恐慌。
是否我的清眸,也印着待估的印章?
奖学金和礼服…是否也沾染了交易的肮脏?
他有力的臂膀,是唯一的浮木在身旁,
低沉的嗓音,撕裂我天真的屏障:
规则如此,各取所需是寻常,
守住底线,莫问他人沉沦的海洋。
只是此刻,在这片颠倒的海洋之上,在这艘名为“欲望号”的奢华游艇上,她选择紧紧抓住身边这个强大男人的手,将那道缝隙,连同内心的挣扎与恐惧,一同掩埋在对他的迷恋和对这个世界的贪恋之下。裂帛之声,已在心底悄然回荡,余音不绝,预示着那终将到来的崩裂时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