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汀。
此时,这栋房子正紧闭门窗,沉溺在静匿之中。
纸箱子被放在餐桌上,上面缠了很多层黑色的胶带,几乎将每一寸缝隙都缠紧了,密不透风。
那些胶带从横交错,像是那天撕裂黄昏的鬼爪,充斥着对方的情绪和挣扎。
李烛取出随身携带的折叠小刀,不紧不慢地将那胶带划破,找准缝隙,揭开这层无用的束缚。
他的动作轻巧舒缓,与他撕裂的胶带形成鲜明的对比。
张重光的视线死死盯着他的动作,胶带的口子越长,他的心脏就忍不住收缩,变得紧促。
最后几乎是提着一口气,等待纸箱的启封。
里面是一个方方正正的相框,相框中是一张奇怪的画作。
李烛将他取了出来,手上的橡胶手套上还残留着消毒水的气息。
他将相框上的杂草抚开,露出画作的全部面目。
张大少爷盯着那相框,
相框是洁白的,像是新刷上去一层油漆一样。
因此,画作本身的冲击力被放大到了极致。
这张画布上,阴郁的色彩湖满了整张画布,油彩铲在上面划过无数道,带着浓郁的发黑的颜料,像是捅出的伤口,从内向外的溃烂了。
张牙舞爪的藤蔓树丛之间,有一只无足无角的羊羔。
羊羔躺在荆棘灌木中,断裂的四肢在流血,额头的角根在流血,空虚的四肢下,那不知名的孔洞之间也在流血。
血液向下蔓延,像是滋养周围的荆棘长得更加茁壮。
惨烈的白,跟相框的颜色相得益彰。
这是一张充满创作者个人欲望的画作。
第一眼看上去,给人的画面冲击很大很恐怖。
张重光几乎是僵直在了原地,
心下已经骇然:“他要□□我。”
这张画作中,透露出的扭曲挣扎和失控,传递而来的压迫和撕裂。
都是创作者骨血凝结出来的情欲。
毛骨悚然。
张大少爷一边战栗,一边用拉过对方手中的小刀。
刀身相当锋利,李烛没有脱手给他。
而是遵从他的想法,用刀背将那相框上刚刚涂上去的一层惨烈的白色油漆一点点刮下来。
刮动的动作越来越快,没一会儿就已经将这层油漆下的画面全然曝露出来。
在看清全貌的一刻。
张重光霎时不会呼吸了。
眼睛。
密密麻麻不同形状的眼睛,横着的、竖着的、惊恐的、愤怒的、哭泣的——饱含欲望的。
这些直白的情绪充斥在这些眼睛中。
几乎将整个眼眶的边边角角都布满了,不给喘息的空间。
像是那将纸箱子缠得密不透风的黑色胶带。
错乱的,张牙舞爪地。
那本该生长出睫毛的眼睫根部,刺穿露头的,是参差不齐的牙齿。
像是某种动物的乳牙。
带着丝丝缕缕,不知是新生还是死亡的血。
【132****2596:亲爱的,收到我的礼物了吗?】
【132****2596:亲爱的,不要着急,我们很快就会见面的,你再等等我,我一定会将你从那可怖的禽兽巢穴中拯救出来的……】
【132****2596:你根本不知道你现在有多么的危险,身处在怎样狰狞的领地……亲爱的,再等等我。】
李烛看着这些信息,默默将截图保存,并没有拉黑删除,只是按灭了屏幕。
……
张重光因为这幅画作被吓到了。
好几天脸上的气血都没回温,也不敢出门。
李烛因此多请了几天的假,在家里陪他。
张重光的胆子却越来越小,门窗紧锁的同时,也不肯拉开窗帘。
他害怕一切眼睛,太阳的眼睛也不例外。
只有躺在李烛怀里的时刻,才会任由阳光洒在他的身上,轻轻地安抚他。
小少爷对李烛的依赖愈演愈烈,几乎无时无刻都要和他待在一起。
李烛叫来了江稚鱼、盛迩和楚翘,有一些情感羁绊的朋友在身边,会让人类感觉到平和。
瓶盖的伤口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只是留了一道狰狞的疤。
张重光看不得那疤痕,每次看见都会忍不住战栗。
李烛不动声色地,靠在一旁的椅子上观察监控视频里的人影。
一个瘦瘦高高的,黑衣男人。
他没有把这些监控给张重光看过,这只会徒增他的忐忑和不安。
这几日,他反复查看了几十次,乃至上百次。
几乎将对方的身形,和隐约透露出来的一部分五官拼接在了一起。
在他的脑海中,重组成了一个人形。
那双紧盯着屏幕的灰色眸子,在不动声色间变黑了。
像是确定狩猎目标的树蟒,止不住扩张那冷血的眸光。
不远处,庭院中的树荫下,小少爷脸上扯出一抹笑容,灿烂的像是正午的阳光。
李烛已经很久没看见他这样的笑容了。
果然,人类会被朋友亲人这样的情感疗愈。
能够尽快走出低迷的情绪,达到需要和被需要的亲密关系的深层逻辑。
只是,
李烛难免觉得有些……不爽。
单单凭他一个人,
无法彻底安抚受惊的猎物,这证明存在挣脱牢笼的可能。
这种隐约的可能,
是李烛不爽的来源。
张重光被风吹得微微眯了眯眼,风有些凉了,天边的颜色也逐渐暗淡发黄,像是泛黄的纸张被卷起一角。
他看了看天色,冲着李烛招手道:“李先生,要下雨了!”
李烛合上笔记本电脑,看了看时间。
“排骨汤也炖的差不多了,吃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