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是你的过去。】
【我们,是你的记忆。】
【我们,是每一段历史里的虫神之子。】
【我们,就是你!】
不是,我不是什么虫神之子,我是琦宝·查图查尔......
也不对,我根本就不是什么雄虫,我是四号系统,我是宇宙空间站里诞生的类人系统,我是来完成任务的......
任务?
什么任务?
对了!我是来消除反派的怨气值,避免宇宙的毁灭。
【有区别吗?】
好像......也没有区别。
【生命巨树记载着整个虫族的历史,代表着虫族的过去,也记录着你过去的记忆......姓名不过是个代号,不论你是谁,你的本质都只有一个。】
【虫神之子,醒来吧,等你醒来,一切都会明白的。】
【这是你既定的命运,和注定的归途。】
琦宝睫毛颤动,他恍惚感觉自己躺在一片柔软的草地上,痛苦如潮汐般褪去,只有舒适和放松,鼻息间是青草和花的芳香,耳边是清脆稚嫩的孩童在嬉笑。
而察觉到躺在草地上的黑发俊美青年睫毛颤动,恍惚要起身后,周围嬉笑的孩童立刻闭上了嘴巴,像做错事情的无辜幼崽,一个个蜷缩着肩膀,手背在身后,不安道:
“神子,十分抱歉,打扰您休息了。”
琦宝缓缓张开眸子,先环顾四周。
这里是一片辽阔的草原,湛蓝的天空,远处有飞翔嬉笑的虫民,还有一只只消逝在历史中的星际巨兽,像山脉埋伏,懒洋洋躺倒在泉水边,巨大的尾骨一下一下拍打水面,飞溅出虹色的水珠。
他垂眸看向自己的身体。
不是错觉,他的身形修长高大了不少,比起之前纤细的少年身体更像一只觉醒后的成年雄虫,手掌也比原先要大了一圈,骨节修长,圆弧得指甲干剔透净,指缝间还有几根缠绕的青草。
身上穿着一白色繁复袍子,下摆用红色的血线绣着神秘符号,胸前衣襟不羁地敞开,露出白皙富有薄薄肌肉的胸膛。
“嗯,没关系。”琦宝听到自己冰冷的声线。
是自己的声音,又不像自己的声音,但好像他该是这么说话的。
几个模样稚嫩的孩童松了一口气。
虽然神子素来冷酷傲然,不怎么和他们亲近,但也架不住所有孩童都敬仰喜欢生来完美的虫神之子,因为......
因为每一只小虫都听自己的雄父雌父说过虫神之子的故事。
传言虫神之子是虫族的过去和未来,永远陪伴着他们,每当虫族面临巨大的存亡危急,代代相传的虫神之子都会觉醒血脉,用自己伟大复苏的虫神力量拯救他们。
可是,
等待虫族度过浩劫,虫神之子又会再度消失,陷入沉眠,等待下一个浩劫。
听到这里的小虫往往大声哭泣,因为在他们看来,沉眠不就是死亡吗?
他们觉得虫神之子好可怜,明明是拯救虫族的大英雄,可却要一次次迎来自己的死亡。
“神子,”一只蓝色头发的小虫鼓起勇气,将身后藏起来的花冠捧在手心里,小心翼翼递到青年的面前,“这,这个是我我们做的花冠,希望,希望你喜欢......”
空气一片死寂。
在长久的沉默里,蓝头发小虫的心像挂了秤砣一般渐渐沉下去,低垂的头颅下眼眶逐渐弥漫水雾,就在他控制不住自己要哭出来的时候。
突然听到衣料的摩擦身,还有不急不徐的脚步声。
蓝色小虫愕然抬头,就见到高不可攀,完美无缺的虫神之子缓缓躬身,低下了头颅。
明明什么话都没有说,可是蓝色小虫突然懂了,他颤抖着小手将花冠戴在虫神之子那柔顺如丝绸般的头发上,愣愣站在原地。
直到虫神之子顶着一头和他冷峻高贵的气质格格不入的五颜六色花冠,一步步离开的时候,小虫才反应过来自己刚刚都做了什么,立刻捂着通红的脸颊,在草地上打滚,内心疯狂尖叫。
琦宝宛如一个冷眼旁观的看客,又像被禁锢在虫神之子这具身体里,他看着自己朝一颗生机勃勃,十人合抱都抱不住的参天大树下走去。
周围所有路过的虫民,哪怕是在空中嬉笑飞翔的虫们都纷纷落在地面朝他单膝行礼,似乎在他头顶飞翔是一件很不恭敬的事情。
哪怕虫神之子一个眼神也没有分给他们,这份尊敬和信仰也丝毫不减弱。
这棵树很奇特,树叶是红色的,琦宝静静观察,他看着自己抬起白皙干净的手掌缓缓覆盖在树上。
就在指尖接触古老的数身之际,他浑身宛如通电一般,视线天旋地转,落入一片熊熊烈火燃烧的地面,方才静谧美丽的草原不在,这里只有焦土般的废墟。
充满科技感的建筑和大楼坍塌,头顶黑暗压顶,一只只疯狂虫化的虫子,他们互相残杀,互相啃食,嘶吼声,求救声不绝于耳。
等等!
琦宝看清了,虫化疯狂的雌虫们在啃食雄虫?
虫化的雌虫宛如捕猎的野兽,追捕着大街上逃窜的雄虫,咬碎他们的脑袋,啃食其中的泛着淡淡光泽的晶核,而吞吃下晶核的雌虫又恢复了清醒,陷入了痛苦崩溃的边缘。
那些被吞吃的雄虫或是他们的雄主,或是他们的亲虫,或是熟悉的陌生的,但是都不可否认这一残酷的真相。
短暂恢复清醒的雌虫,又陷入了清醒的崩溃,他们有的绝望自杀,有的抱着拼死的意志又转而去和陷入疯狂的虫厮杀,总之一片厮杀绝望的地狱。
“看到了吗?这就是旧历的终结,黑暗时代的真相。”
琦宝猛地抬头,对上了一双冰冷深程血腥的目光。
他头皮发麻,这种感觉就像你在照镜子,镜子里面的自己突然有了另一个表情,并且还朝你问好、说话。
他的心脏狂跳,可记忆又越发清醒,只见那扇镜子里面的自己又自顾自说道:
“旧历一千一百三十年,雌雄的数量还能维持一个相对平衡的比率,没有一雄多雌,没有鞭笞下跪,没有精神控制。”
“可就在去年,宇宙中漂浮着不明粒子病毒,能引起雌虫的精神躁动,一只只狂化的雌虫六亲不认,反之,雄虫的精神力则可以稍微抵御这类病毒。”
“按理说,只要有了雄虫的精神抚慰,也能替雌虫消除精神感染的病毒,可从第一只狂化的雌虫啃食掉一只雄虫的脑袋,并且发现雄虫的脑域里生长的晶核能替他们恢复冷静后,厮杀就停不下来了。”
“这个时候的虫族分为两派,一派是想要灭杀雄虫,夺取晶核,一派则是不惜生命也要保护雄虫,两派开始了理念的厮杀和博弈。”
琦宝看着又一只尖叫着的雄虫被咬断脑袋,脖子一凉,喃喃道:
“雄虫数量的锐减,雄雌比的倾斜,就是从这里开始。”
“没错,”虫神之子点了点头,就像在自言自语般:“可是很快,一群被保护的雄虫们又出现了变故,旧历的雄虫因为都很自发自觉地替雌虫梳理精神力,所以他们的精神等级也很高,而且也拥有和雌虫一战的实力。”
“其中一只地位不俗的虫提出,在这样下去,所有雄虫都会被雌虫杀死,雄虫死尽了,雌虫用不了几代照样会陷入精神狂躁,迎来死亡,虫族的文明也就灭绝了,所以为了虫族的未来......”
琦宝心尖一提,咕嘟咽下一口唾沫,就听见了虫神之子说:
“雌虫必须接受雄虫的奴役!”
“只有在这群拥有强悍实力的雌虫脖子上套上一根铁链,而拥有精神力能够掌控雌虫的只有雄虫!”
看着血红如血的眸子,一个隐隐危险又大胆的猜测在心中发芽,琦宝缓缓问道:
“所以,提出这个理念的虫是......”
虫神之子声音沉沉:“是我!”
与此同时,
琦宝的声音也提起来:“是我?”
是我!原来是我!
这个糟糕的世界,不平等的世界,到处充满绝望的世界,让雄虫残暴鞭笞雌虫,让雌虫只能忍受压迫,让白兰·戴尔德失去虫翼,在黑牢里忍受光鞭,在审判所跪地求生,最终成为杀虫机的祸首......
原来是自己!
琦宝就像一个原本懵懵懂懂的孩童,第一次看到了旧历的残酷和真实.
新历遗留的扭曲制度,千千万万虫忍耐的世界,也和自己有关系!
他趔趄着不停地后退,仿佛是不愿走出家门却被迫长大的孩子,本该嚎啕大哭,扑向亲近虫的怀里。
可现在,
他再也哭不出来了。
因为在这个世界里,没有人会安慰他。
与此同时,来自生命巨树的传承,虫神之子的记忆,旧历新历加起来,一共一万一千多年的宇宙记忆,那些历史里面的残酷和血腥,一股脑得塞进了琦宝的大脑。
他想大吼,他想痛哭,他想尖叫......
这些记忆在撕扯着他的精神,又像在分尸他的四肢。
身体里的骨骼乃至血肉都在变化,叫嚣着什么要冲出身躯的牢笼,彻底脱离禁锢,就像一只只追求自由的野兽拼命在撞击牢笼,即使头破血流。
就在意志濒临崩溃之际,琦宝听到记忆最深处传来一首晦涩拗口的歌谣,这是他从未听过的语言,可他仿佛本身就能听懂其中传达的意思:
红色宝石被暗夜渡鸦叼走,
洒落无名暗夜荒星,
凌冽的寒风吹拂上古沙砾,
掀开大地的脊骨,
丢失红宝石的王冠等待许久,
准备迎接它的旧皇,
赐予胜者奖励,降与败者神罚,
若历史将你遗忘,
你将抽筋拨骨,重塑新生,
轮回起始往复,旧历光辉永存,
你将拥抱黑暗,走向迷雾,点燃巨树,
虫神之子,
欢迎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