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好冷......”
琦宝是在一片冰冷的空间里醒来的,最后的记忆是他被舅舅从宴会上带走,结果刚出皇宫,就对上了考思特·爱拉复杂沉郁的目光,最后彻底陷入了黑暗。
他睁开沉重的眼皮子,看到一片冷白压抑的空间,因为大脑还有些昏昏成成,透过一面玻璃墙壁,只能看见两只身穿白色研究服的虫在互相对峙争吵着什么。
考思特·爱拉和南图·诺尔?
似乎是察觉到了雄虫的视线,原本互相争吵的虫齐齐隔着玻璃朝琦宝看去,琦宝此刻也清醒了不少,他立刻道:
“舅舅!我们这是在哪......”
问题戛然而止。
因为琦宝现在才注意到,他的身体此刻牢牢被禁锢在一张冰冷的铁质椅子上,双手和双脚都被合金的手铐拷在扶手合椅脚上。
泛着冷光的手铐让他浑身打了一个哆嗦,不安和恐惧瞬时弥漫心尖。
听到房间内接近的脚步声,琦宝立刻扬起头颅,不解又不安道:“舅舅,为什么把我锁起来?”
考思特·爱拉这只一向溺爱外甥的虫,垂下看虫的视线异常冰冷还带着几分狠意,仿佛在这一刻他抛却了原本的亲情和虫性,又或者他从来都没有。
“爱拉教授,你可以吗?”
落后几步,双手插兜的南图·诺尔一向温和包容的眼底也带了几分跃跃欲试,这种情绪在原本温和的虫身上有一种割裂感,令虫脊背发寒。
“如果你下不了手,就让我来做,我在帝国军校是历史和医学的双学位,你可以放心,我的手更稳。”
考斯特·爱拉拒绝道:“不用,等了这么多年,一万一千三十二次模拟,就是为了这一天。”
“你,”他淡淡斜睨了一眼南图·诺尔,轻视之意明显:“还不够资格。”
南图·诺尔面露可惜,但是素来温和的性子,让他说不出激烈的言辞,只惋惜道:“可惜了,这可是重塑......虫神遗志......流传宇宙的机会。”
“等等!你们在说什么?”
琦宝越发不安,他听不懂这两只虫在说什么。
如果不是脸还是那张脸,他一度以为这两只虫是不是被人附生了,明明之前还都是他很亲近信任的虫,可是现在......
琦宝不确定了。
他眼底弥漫不安和恐惧,眼眶逐渐通红,拼命挣扎身体,冷硬的手铐摩擦在椅子上,在空旷冷白的房间,发出尖锐的回响,微变调的语气一声比一声大:
“为什么要把我关起来?”
“舅舅!诺尔!我是做错了什么吗?”
“还是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的事情?”
“白兰......白兰呢,他不是让你们送我出宫吗?你们为什么把我关起来,到底发生了什么?”
考思特·爱拉打断了琦宝无数个问题,咬牙一字一句缓慢道:
“琦宝·查图查尔!”
“这是你的宿命,也是......虫族的宿命。”
说完后考思特·爱拉狠狠闭上眼睛,额上的皱纹狠狠蹙起,他艰难从胸腔穿出压抑的气息,缓缓道:“开始吧......”
开始?
琦宝迷茫,开始什么?
他根本来不及深想,也想不出什么,后脖颈立刻传来一道尖锐的刺痛。
一股冰凉的液体被推送到他封闭的腺体里,这股冰凉的液体顺着信息素腺体流入全身的血管,雄虫原本健康红润的肤色瞬间冰冷煞白,就像被丢入了寒潭冻了三天三夜。
琦宝开始浑身打哆嗦,发抖,皮肤表面都结了一层银霜。
就连大脑里的思维和复杂、负面的情绪都被冰冻住,只剩下一个念头:
“冷,好冷......”
涣散的余光里,他看到考思特·爱拉和南图·诺尔开始穿上厚厚的防护服,带上透明包裹全脸的头罩,就像在避免吸入什么物质一般。
但是琦宝很快就没有余力去看,因为身体里冰冷的液体此刻就像爆炸的火焰,瞬间点燃全身,他发出痛苦的呼喊:
“热!好热!好烫......”
雄虫立刻挣扎开始挣扎身体,可瘦弱没有几分力的手腕和脚踝被禁锢在手铐里。
他用尽全身的力气挣扎,凭借现在的力气都没有办法撼动丝毫,只余下冰冷手铐摩擦椅子刺耳的声音,空旷的白色房间,更像是一个惨无人道的实验室。
“舅舅!舅舅!我好疼!”
“为什么这么对我?”
“白兰,白兰......我好疼......救我......”
琦宝刚开始还大声呼喊。
可是身体里焚烧的痛楚宛如在撕裂他一般,这种抽筋拨骨的痛,很块就磨损了他的体里和精神,脸颊上湿润的泪水仿佛都被蒸干,再也发不出丝毫声音,如同奄奄一息的幼兽。
“小宝!坚持住!”
考斯特·爱拉刚开始还狠心在一旁观看,此刻看着雄虫泛红宛如烧伤的皮肤,奄奄一息的面容,他居然比琦宝还痛苦,颤抖着指尖死死扣住雄虫的肩膀,用嘶哑的嗓音吼道:
“就这一次,熬过这一次一切都不一样了,你可是查图查尔......虫神遗落的血脉......就连虫帝都在觊觎的......这是最后的路......”
“虫族的未来就靠你了!”
“舅舅都是为了你......好啊。”
琦宝迷迷糊糊中,只能听到模糊的字眼,可却没有力气再质问什么,眼角渗出最后一滴清泪。
他不明白,为他好为什么要伤害他?
真的好痛啊。
他不怕死......
恍惚间他想起白兰曾对自己说过的话,当时他昏昏欲睡,本该睡过就忘,可是那些话此刻却清晰刻在脑海里,如今再回忆起来,依旧刻骨铭心。
他问白兰,‘死亡都是这么令虫可怕吗?’
白兰说:‘不是的,你会躺在柔软的床垫上,安详又舒适的睡上一觉。’
‘梦里是一片静谧的花园,紫罗兰在星球上绽放,金色的阳光沐浴全身,里面有你爱吃的点心和果酱,有紫藤吊椅,有涂满彩色的画本......’
‘我会永远陪着你。’
白兰·戴尔德,我是不是马上就要死了,死亡好痛,好冷,好孤独,还有,
这里也没有你。
雄虫视线彻底归于黑暗,陷入昏迷,头颅重重朝下落去,再无任何生命的气息,像是一朵凋落的花骨朵,唯有黑色的额发轻扫。
南图·诺尔觉得时间到了,向前一步:
“教授,觉醒药剂起效了,雄虫的意识已经进入了记忆觉醒,可以动手了,不然瞒不过虫帝那边。”
考思特·爱拉表情狰狞,眼底颤抖崩溃,“好好,动手,我这就动手......”
可丝毫不妨碍他握住手术刀坚如磐石的手,他将薄如蝉翼的刀片对准雄虫低垂的头颅,最后慢慢移动到雄虫纤细的后脖颈,撕开雄虫的衣领,在薄薄白皙的皮肤下,能看清纤细的脊骨。
薄如蝉翼的刀片如白光闪烁,雄虫白皙脊骨联结头颅的那块儿皮肤,立刻出现一道华丽细细的血线,露出里面的血肉和一节节排列整齐的骨头。
考思特·爱拉狠狠闭上通红,布满红血丝的眼睛,再一睁眼,眼底古井无波。
他伸出带着薄薄白色手套的两根手指,插入那块儿仿佛被撕成两页纸的皮肤,狠狠搅动,仿佛在找寻什么,每每移动一寸指尖,他的表情都崩溃疯魔一瞬。
“快了快了......马上就解脱了......马上就......”
琦宝的意识彻底沉睡,感受不到痛苦。
可是考思特·爱拉的表情却仿佛忍受精神上的凌迟,一时不知他口中所说解脱之虫,究竟是谁?
突然,考思特·爱拉瞳孔一定,指尖捏住了一块儿兼具柔软和光滑的晶状圆形固体。
“找到了!”
他颤抖着指尖缓缓拉出。
先从皮肉里出来的是一片圆润光滑的红色圆弧,然后是缠绕在血红剔透晶状体上金色的细线,随着一并从后脖颈那块儿皮肉被拉扯出,仿佛很不愿意离开雄虫的身体。
“精神力的结晶,精核!”
考思特·爱拉发出疯狂尖锐的笑声,宛如疯魔一般:
“我预料的果然没错,这么多年都没有精神力的波动,可是晶核反而越发强大......哈哈哈哈!”
突然,
被割裂皮肉都没有反应的雄虫,就在红色如同婴儿小拳头的晶核被从皮肉拉出的一瞬,瞬间睁开了眸子,血红的眸子空洞冰冷。
琦宝似乎还没有意识,但是本能中爆发出一股强大的精神波动,直叫两只原本激动站立的虫齐齐膝盖砸地,传来骨头碎裂的声音。
只见那双空洞冰冷的血眸中,虹膜上忽然闪烁金色的圆弧,就像天空中血红的太阳被一圈金色的光圈环绕,传来一股灼烧的温度和高压。
考斯特·爱拉却笑的更大声,几乎快要将喉咙给笑撕裂,他哑声道:“我就知道!我就知道!哈哈哈哈......”
空气中波动的精神威压叫南图·诺尔此刻全身都压迫在地面,骨头传来噼啪碎裂的清响。
他干净的脸颊死死贴着冰冷的地面,眼镜早已碎裂,却盯着琦宝无意识张大的眼睛,喃喃道:
“真的,都是真的......生命巨树的传承,虫神之子的血脉,旧历的黑暗,未来的迷雾,都是真的!”
“我,我何其有幸,能亲眼见证这一切......”
南图·诺尔忽然挣扎身体,不顾骨头碎裂,和浑身的鲜血,在空气中无情的碾压中,慢吞吞却用尽全身的力气跪在地上,流血破皮的额头抵在地面,姿态虔诚到了极点。
颤抖着唇道:
“虫神之子,欢迎您的归来。”
那双空洞冰冷的血瞳,在这句话落下后,忽然颤动了一瞬,瞳孔外的金色圆弧慢慢放大,金色融化了整片空间。
来自于记忆最深处虚无空灵的声音在脑海砸响:
【虫神之子,你是虫神之子,生来就肩负整个虫族的命运!】
【你将传承整个虫族的文明,你将背对黑暗,走向迷雾,但是不要害怕,我们都会陪着你。】
你们......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