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及此,他目光坦然的望向陈宗念:“陈掌门,丁师兄,倘若此事真的是谭玄所为,他怎会还留在宣安?再者说,他若是和陈寄余前辈动手,三更半夜,难道能没有旁的人发觉?”
“寄余性子孤僻,不喜旁人打扰。白天有弟子前去侍奉,晚间只有一人轮值照料。而夜晚轮值的那名弟子却中了无梦香,什么也不知道。”陈宗念回应着他的质疑,顿了一下又道,“至于谭庄主如何还留在我宣安……”他没有说完,便沉吟不语。
一旁的史宜却接上:“师兄是宽厚人,不愿背后论人短长,我是不在乎的,谭玄狂傲跋扈谁人不知,他把哪个江湖门派放在眼里?我看他这番举动就是要骑在我百川剑门的头上!他背倚朝廷,以为不管做什么我们只能逆来顺受……”
“师弟!休得妄言!”陈宗念猛的一拍椅子扶手,厉声喝道,“你恁般年纪的人了,怎么还如小孩子般胡言乱语!”
史宜听话的闭上了嘴,神色间却还甚为气恼。
谢白城对他们这红脸白脸的把戏没有兴趣,只盯着陈宗念道:“既没有人证,又如何能认定是谭玄做的?江湖中左手用刀之人虽然少,却也并非只他一人。”
他这话出口,周围静了一静,旋即响起了几声低低的、克制着的轻笑,仿佛他说了什么荒唐之言。
“的确,不止他一人左手使刀,”陈宗念点点头,“但其中能有实力潜入我门中,并……杀害寄余的,除了他就是凤羽公子乔青望了。”
一旁刚刚好容易闭嘴的史宜胖子又跳出来,一脸讥诮:“谢公子,你总不至于说出这是凤羽公子干的这种话吧!”
乔青望乃是武林盟主摩云金鹏乔古道的长子,跟谭玄差不多年纪,也是练的左手刀。乔古道武功高强,为人正直,在江湖中名望极高。十二年前征讨离火教就是他为首发起,之后声名更是如日中天。作为他的长子,乔青望也被视为其父的接班人,隐然便是武林正道年轻一辈的领袖人物。
但谢白城知道的是,从十几岁起,乔青望三次和谭玄比刀,都输了。
最后一次大概是在谭玄二十四岁的时候,之后没听说他们还有什么交集。
不过的确,怀疑乔青望,便如同怀疑乔古道,怀疑武林盟主,怀疑所有武林正道世家,是让人觉得荒谬绝伦的事情。
可是就这样便认定是谭玄做的,难道就不荒谬么?
谢白城冷冷地看着史宜,史宜有些无趣的哼了一声,退回去坐下。
就在此时,正堂门外忽然风风火火地闯进来一个女子,跨过门槛稍一定睛,就直奔谢白城而去。
“白城!”那女子一把拉住谢白城的手臂,关切而急迫的上下打量着他,似乎生怕他少了一根毫毛。
谢白城垂下目光,落在那女子与自己有几分相似的脸上,轻柔地一笑,叫道:“三姐。”
来的人正是寒铁剑派谢掌门的三女儿,谢华城。
谢华城上下打量着弟弟,门外又匆匆跟进来一个男子,一身青衣,容貌俊雅,却是满脸无奈又担忧的神色,进门后有些狼狈的向上首正座看了一眼,又匆匆走到华城身边,正是谢华城的丈夫,陈宗念的次子陈江意。
谢华城确认了弟弟安然无恙后,蓦的转身看向陈宗念,大声道:“父亲,这件事说到底与白城有什么相干呢?你们若疑心是谭玄做的,那就该去找他才是!拿住白城倒像审犯人似的,算怎么回事!”
陈宗念沉着脸没说话。紫金剑丁昉道:“弟妹,你这话便说岔了,首先,我们可没有拿住谢公子,更没有像审犯人,是谢公子自己上门来,我们就势问几句话而已。其次,”他摸了摸唇上髭须,目光阴冷的从谢白城面上掠过,“有些情况你们还不了解。今日是我最早赶到的灵翠峰,师叔的精舍中打斗痕迹并无多少,反倒有碎在地上的茶壶并两个茶杯。师叔与谭庄主并不亲睦,想来没有夜半烹茶待客的道理,那么所招待之人应是师叔熟悉之人吧。”
谢白城这才恍然大悟。
难怪百川剑门上下对这般他冰冷刻薄,原来在他们眼中自己是谭玄的扈从帮凶啊。
按照他们的推测,应当是自己出面,假装有要紧事深夜拜访陈寄余,看在亲戚情面上,陈寄余总要稍作招待,然后在他与陈寄余攀谈分散他注意力之时,谭玄暗中偷袭,施以杀手。到了今日,自己再为虎作伥,上岚霞山来装模作样。
除了他确实没干过之外,似乎还挺合情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