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中的生活,就像一条被设定好的轨道,日复一日,枯燥而重复。
早上天不亮就起床,匆匆吃几口饭,赶公交去学校。
教室里永远弥漫着一股混合着油墨、纸张和汗水的味道。老师在讲台上滔滔不绝,黑板上写满了公式和定理。
我坐在靠窗的位置,看着窗外灰蒙蒙的天空,听着笔尖在纸上摩擦的沙沙声,感觉时间被无限拉长,又仿佛凝固不动。
中午在食堂吃着寡淡的饭菜,下午继续上课,做题,再做题。放学后,背着沉重的书包回家,面对的又是堆积如山的作业和练习册。
时间似乎只在弟弟身上留下了清晰的印记。他像一个快速生长的植物,每天都有新的变化。
刚开始,他只会趴在地上,用小手拍打地板;然后开始学着爬,像一只小小的蜗牛;接着,他扶着家具摇摇晃晃地站起来,迈出人生中第一步,第二步……从学走到慢慢跑起来,他摔倒了无数次,膝盖上总是青一块紫一块,但他从不气馁,总是自己爬起来,继续往前冲。
他的声音也从咿咿呀呀的哭闹,变成了清晰的音节。他开始喊“爸爸”,声音带着稚嫩的崇拜;喊“妈妈”,带着依赖和撒娇;喊“姐姐”,带着天真和好奇。
他从只喝奶粉,到开始吃软糯的粥,再到能嚼动米饭和简单的菜肴。
他的玩具从软布球变成了积木、小汽车,再到需要动手组装的拼图。
每一次看到他学会一个新的技能,发出一个新的声音,我都觉得时间是真实流动的,它没有在我身上停滞,只是以另一种形式,在弟弟的成长中被证明。
而我的印记呢?
大概就是书本上不断增加的笔记,练习册上密密麻麻的红叉和对勾,还有成绩单上起伏不定的分数。
我的时间被切割成四十五分钟一节的课,被填满各种测试和考试。
高一一班,高二二班,高三三班,这些数字标记着我在学校里的位置,也像年轮一样刻在我的学生生涯里。
到了高三,教室黑板的角落里,赫然出现了一个醒目的逆时钟,红色的数字每天都在跳动,提醒着我们距离高考还有多少天。
那个数字,像一个无形的鞭子,抽打着每一个学生的神经,也抽打着我。时间不再是凝固的,而是以一种倒计时的方式,催促着我,压迫着我。
家里的生活依然是紧巴巴的。
母亲和父亲每天早出晚归,为了生计奔波。母亲的腰痛似乎成了家常便饭,她很少再像以前那样大声抱怨,只是偶尔在我没注意的时候,会听到她低低的呻吟声,或者看到她偷偷地扶一下腰。
她依然节俭得令人心疼,买菜总要等到下午超市打折,衣服破了补了又补。
这天早上,我醒来的时候就觉得不对劲。
胃里像是压了一块石头,沉甸甸的,隐隐作痛。
我翻了个身,试图忽略它,但那种不适感却越来越强烈。
我强撑着起床,穿好衣服,走到客厅。
弟弟已经在坐垫上玩他的积木了,嘴里发出含糊不清的声音。母亲在厨房里忙碌着,灶台上水壶发出“呜呜”的响声。
我走到厨房门口,看着母亲忙碌的背影,闻着厨房里淡淡的油烟味,胃里突然一阵翻腾。我赶紧捂住嘴,冲向厕所。
蹲在马桶前,我吐得昏天暗地,胃里是空的,只有下酸涩的液体。
身体像被抽干了力气,额头上渗出了冷汗。我扶着墙壁站起来,腿有些发软。
我走到炉火边,拧紧了炉火,低头看着锅里浮动的粥米。胃像被钝刀子拧了一下,又是一阵恶心。我扶着橱柜站了几秒,感觉天旋地转。
“姐姐——你看这个!”弟弟在客厅喊,声音里带着邀功的兴奋。
母亲正从阳台收衣服进来,手里抱着一摞洗干净的衣服。
听到弟弟的喊声,她接话道:“盼儿,把弟弟那件小棉袄抖一下,我一会儿再晾。”
我扶着橱柜,勉强把碗盛好,给弟弟盛了一小碗,给自己盛了半碗。
我端着碗走到客厅,把弟弟的粥放在他面前的小桌子上。
然后我走到母亲旁边,低声说:“妈,我有点……不太舒服。”
母亲放下衣服,看了我一眼,眼神里带着一丝疑惑,但很快又转回衣服上,语气没变:“那也吃点,别空着肚子去学校。不是马上要是市模拟了,能坚持的就坚持一下”
我没敢说自己刚才去厕所吐了,还站都站不稳。
我只是默默地端起那半碗粥。粥是白粥,没什么味道,但闻着那股热气,胃里又是一阵翻腾。我强忍着恶心,用勺子舀了一小口,慢慢地送进嘴里。
粥刚滑进胃里,立刻又抽紧一下,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了。我放下勺子,闭上眼睛,深吸几口气,试图压下那种翻涌的感觉。
我强撑着又喝了两小口粥,实在喝不下去了。胃里翻江倒海,我怕再喝下去会当场吐出来。我放下碗,站起身,感觉头有些晕,身体也有些摇晃。
“妈,我吃好了。”我小声说。
母亲没有回头,只是应了一声:“嗯,去吧。”她的注意力已经完全回到了手中的衣服上。
我拎起放在沙发上的书包,拉开门,一股冷风立刻吹了进来,带着清晨特有的湿气和凉意。
我扶着门框,站在门口缓了几秒钟。
外面的天色已经亮了一些,街上开始有了行人的声音,有匆匆赶路的上班族,有背着书包的学生。
额头又开始冒汗,身体也有些发冷,就像昨晚下晚自习那样。
昨晚,我站在回家的公交站,天已经完全黑透了,只有路灯发出昏黄的光。风很大,带着初春的寒意,像刀子一样刮在脸上。
我裹紧了校服外套,手指死死地掐着书包带,感觉整个身体都像泡在冰冷的水里,从里到外都透着寒气。
我低头看着鞋尖,视线发虚,眼前的地面和鞋子都变得模糊不清。
脑袋里嗡嗡作响,耳边全是“呼呼”的风声,夹杂着远处车辆驶过的噪音,但那些声音都像是隔了一层膜,听起来很不真实。
就在我感觉快要站不住的时候,旁边一个等车的阿姨扶住了我的胳膊。
“同学,你没事吧?看你脸色这么差。”她关切地问。
我摇摇头,试图站直身体,但腿还是有些发软,像踩在棉花上。声音很小,带着一丝颤抖:
“我、我可能有点低血糖……”
阿姨仔细看了看我苍白的嘴唇和额头上的冷汗,脸上的担忧更重了。
她没有多问从包里翻找起来,过了一会儿,她拿出一块水果硬糖,剥开糖纸,塞到我手里:“吃点,甜的能好点。要不要帮你打电话给家里,让大人来接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