厨房里安静下来,只有菜刀剁砧板的节奏和金太郎的呼噜声。夜叉丸终于玩腻了水龙头,跳到建人身边,爪子轻轻拍他的手,像在催他快点削土豆。
“建人,”美咲突然开口,声音比平时柔和几分,“你想过上哪所高中没?”
建人手一抖,削皮刀差点划到手指:“高中?随便啦,哪所学校要我我就去呗。”
“随便?”美咲皱眉,放下账本,转身盯着他,“你这敷衍的毛病跟谁学的?铁平叔?”
“姐,我真没想那么多!”建人把削好的土豆扔进水盆,溅起一片水花,“打好排球,最好拿个八强四强,然后……然后再说呗。”
美咲叹了口气,靠在料理台上,手里转着一把汤勺:“你跟健太不一样。那小子从小学就知道自己要进甲子园,目标明确得跟GPS导航似的。你呢?整天混日子,排球打得也就那样,可你想没想过以后?”
建人愣住,手里的土豆停在半空。他不是没想过未来,只是每次想到“以后”两个字,脑子里就像蒙了一层雾。
排球是他喜欢的东西,接发球的瞬间、拦网成功的快感、队友的怒吼和汗水,都是他活着的证据。可高中、大学、职业选手……这些词对他来说太遥远,像隔着玻璃橱窗的耳机,看得见,摸不着。
“姐,我……”他挠了挠头,试图找个理由搪塞,“我成绩又不好,考不上啥好学校。随便找个有排球部的高中,混三年得了。”
“混?”美咲的汤勺“啪”地拍在料理台上,金太郎吓得钻到桌子底下,“荒巻建人,你给我听着!这家居酒屋、你叔的破护腕、还有那只死狗和臭猫,都是咱们荒巻家的命根子!你敢混日子,信不信我把你塞进烤箱跟鲭鱼一起烤了!”
建人被吼得缩了缩脖子,但嘴角却忍不住上扬。美咲姐的“毒舌”是他最熟悉的温暖,像夏天的暴雨,凶猛却让人安心。
他低头继续削土豆,声音低下去:“姐,我知道你为我们操心。可我真不知道自己想干啥。排球打得好,能进全国最好,进不了……那就打工呗,帮你把居酒屋开成连锁店。”
“连锁店?”美咲嗤笑一声,但眼底的笑意藏不住,“你这小子,嘴甜的时候比金太郎还讨喜。行吧,高中你慢慢想,但别给我整天‘随便’。起码找个目标,哪怕是打败佐藤翔阳那种小目标。”
“佐藤那货!”建人一听这名字,立马来了精神,“姐你等着,下周预选赛,我非让他扣球扣到哭!”
“就你这接发球失误率?”美咲翻了个白眼,“先把早川教练的罚练熬过去再说。”
厨房里又恢复了忙碌的节奏,建人削完土豆,开始帮美咲洗菜。金太郎从桌子底下爬出来,又开始叼着夜叉丸的尾巴满屋子跑,猫狗大战把吧台上的啤酒罐撞得叮当乱响。
美咲一边骂一边笑,建人看着她忙碌的背影,突然觉得这个夏天格外珍贵。
健太的比赛、自己的预选赛、美咲姐的唠叨、铁平叔的破护腕,还有金太郎和夜叉丸的捣乱——这些都是荒巻家的日常,吵闹却真实。
夜晚的居酒屋营业时间到了,居酒屋的招牌灯亮起,门口的木牌被翻成“营业中”。
客人陆陆续续进来,点单的声音、啤酒杯碰撞的声音、烤串的滋滋声混在一起,像一首吵闹的交响乐。
建人被美咲赶去后厨帮忙洗碗,盘子堆得像小山,油腻腻的汤汁溅了他一身。“喂!建人!”铁平叔的声音从前台传来,“别偷懒!明天你弟的比赛,老子要去看他三振那帮龟儿子!”
“知道啦!”建人没好气地喊回去,手里的海绵刷得盘子吱吱响,“你少喝点啤酒,省得明天睡过头!”
“放屁!老子当年...”铁平的话被美咲的团扇打断,紧接着是金太郎的狂吠和夜叉丸的低吼。
建人摇摇头,继续刷盘子。厨房的收音机在放一首老歌,松田圣子的《赤いスイートピー》,旋律软绵绵的,跟居酒屋的喧闹格格不入。
他脑子里又冒出那款索尼耳机的样子,49800对他来说不是小数目。也许可以省下几天的零花钱,或者帮美咲姐多干点活,换点“投资”。
“建人!”美咲的声音又从前台传来,“洗完碗把垃圾扔了!别让金太郎翻垃圾桶!”
“知道了!”建人把最后一个盘子冲干净,擦了擦手,拎起垃圾袋往后院走。夜叉丸蹲在垃圾桶旁,尾巴甩得像螺旋桨,看到他过来,懒洋洋地跳到墙头上。
金太郎则在后院撒欢,嘴里叼着一只破拖鞋,跑得像脱缰的野马。
扔完垃圾,建人靠在后院的墙上,抬头看天。2011年的大阪,夏天的夜空干净得像块黑玻璃,星星不多,但亮得刺眼。
他掏出裤兜里的棒球,球面上“砸烂佐藤的脸”几个字在月光下有点模糊。那是健太的字迹,歪歪扭扭,跟美咲姐的针脚一个德行。
“死傲娇...”建人把球抛起来又接住,嘴角不自觉上扬。
他突然想起美咲姐的话,高中的事,未来的事。他从没认真想过,只觉得打排球很爽,赢了比赛很爽,队友们吵吵闹闹也很爽。
可美咲姐说得对,他不能一辈子靠拦网过日子。健太有他的投手丘,他呢?除了排球,他还能干啥?“啧,烦死了。”
建人把棒球塞回口袋,拍了拍手,准备回店里帮忙。刚转身,金太郎叼着一块破布冲过来,差点把他绊倒。
那块布看着眼熟,仔细一看,是田中太郎的晓美焰发带,估计是训练时被金太郎偷回来的。
“死狗!你又干啥坏事!”建人追着金太郎满院子跑,夜叉丸在墙头上看戏,尾巴甩得像在鼓掌。
尾声夜深了,居酒屋的客人渐渐散去,只剩几个醉醺醺的大叔在吧台吹牛。
美咲开始收拾桌子,铁平叔已经醉得趴在桌上,嘴里嘀咕着“甲子园...老子当年...”。
金太郎和夜叉丸终于消停,窝在柜台底下睡成一团,猫爪和狗尾巴叠在一起,像个毛茸茸的阴阳图。
建人帮着把最后几张桌子擦干净,抬头看了眼墙上的挂钟——11:47。明天是健太的比赛,后天是平常的训练,大后天是美咲姐的夏日祭套餐准备日。
日子像流水一样往前淌,他却突然有点慌,好像抓不住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