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你知道窦兴被附身了?”邬蓉蓉问他。
谷山想了想:“本来不知道,去找您的时候看见符纸烧了,才晓得有妖鬼现身。后面凭着纸灰追到窦兴馆长,又见着他看我畏畏缩缩,也就不难猜出来了。”
“那现在窦进馆长也知道了?”
“我听窦姑娘的话里话外猜的,老爷子和她应该是还不知道,许是找了别的什么借口把这事掩过了吧。”
谷山走到角落一个柜子里头拎出个麻布包裹,看着像是他平日里惯用的那个。
他把吃完的碗碟移到一边去,把包裹放在桌面,用手拍了拍:
“这是您放在客栈的物什,都给您取过来了。窦老爷子心善,让您安心留在这儿养伤。这两日城里传了些流言,说窦兴调戏良家,被良家的郎君绑起来用火折子烧得一身伤。”
“窦兴馆长现在那模样吧——”谷山摸摸下巴:“确实不好解释,所以窦老爷子也严令他不准出门。现在么,一个您,一个他,都得乖乖待在这宅子里头。”
“您刚提起窦兴体内那妖鬼是宦高飞。”他把椅子嗖地拉近了些,手肘支着桌子,探过头来:“所以么,您现在打算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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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不容易把谷山支走,窦宜又捧着碗药来看她,两人坐在桌边浅聊了会,邬蓉蓉旁敲侧击地问了几句,对方看起来真的什么也不知道。
原来,窦兴对宅中其余人的解释是,那日夜里他在池塘边闲逛,正好遇上邬蓉蓉被歹徒劫持,他见义勇为与歹徒相搏,争斗间她不慎落了水,至于两人身上那一身的伤,则是歹徒所为。
这个解释么,只要是有脑子的人都听出来有问题。
邬蓉蓉心里忿忿:想来窦进老爷子也定能觉出些不对劲来,却仍是选择蒙着眼睛去相信,只能说窦家出这么个败家子,也不是没有理由的。
接着,她寻了个借口,问了些关于这窦家宅院的规矩,具体位置布局等等,然后又特意显出些疲态来,窦宜看她累了,盯着她把药喝完,赶紧退出去,叮嘱她好生休息。
邬蓉蓉合上门,心里一松,打开桌上的麻布包裹,入目首先是她的几件衣裙,一荷袋首饰,稳稳压在上头。
再翻了翻,便是几件肚兜,她脸颊唰的一下红了,赶紧把肚兜抽出来,像做贼一般塞到衣箱里,末了盖上盖子,还转身瞅瞅房门。若是有旁人见着了,还以为她藏的是金银珠宝,担忧被人窥视来着。
拿起包裹再往下翻,指尖首先触到冰凉沁骨的冷意,再一摸,她猛地缩回手。把上头的衣物掀开,谷山给她的那把短刀正安然躺在最底下,只是刀鞘又松开了,露出里头一小截刀刃,险些把她手给划了。
邬蓉蓉把小刀抱在怀里,不知怎么的,心里一下安稳下来,她捂着小刀端详了好一会,才把它塞头自己枕头下方,开始收拾起包裹里的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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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窦家宅院静悄悄的,邬蓉蓉忍着恶心把这日最后一剂汤剂喝完,药碗放在桌面。大约是时间太晚,院里众人都已入睡,也就没有人来把空碗取走。
她重新检查了下身上那些伤口的包扎情况,确认扎布不会因动作脱落后,把衣裙的手袖腰带都扎紧,从枕头下抽出那把短刀,揣在手里,便轻轻踏出门外。
窦家宅院的侍仆没有她想象中的多,又逢深夜,她不需多加躲避便到达目的地。
推开门,鼾声轰轰从一边传来,那种油腻腻的人体气息味道扑鼻而来,邬蓉蓉捂住口鼻踏进门,转身关门的手一再犹豫。
向着门外清新的空气深吸一口,她咬咬牙下定决心,终于把门轻轻带上。
走到床边,鼾声和臭味冲击着邬蓉蓉,她忍无可忍,抽出手中短刀。
刀刃拔出,抵在窦兴脖颈之下。
窦兴惊醒,眼珠子一转,看到眼前来人,又察觉喉头压着的刀刃,身子一僵。
“敢大声喊,我立马割了你的喉——”
他冷汗直冒,吓得躺在床上动弹不得,声音压得几不可闻:“陶姑娘手下留情,窦二那日心急驱鬼,急蒙了眼,伤了姑娘,实是愧恨难当。”
压在窦兴喉头上的刀紧了紧,邬蓉蓉咬牙切齿道:“你愧恨?我躺床上昏迷好几天,可没听说你有来探望过我一回。”
窦兴把手举在两边,急急道:“姑娘您、您说!要窦二怎么补偿才好,是要金银珠宝,还是要窦二做牛做马——”
“我现在没兴趣与你计较这个!”邬蓉蓉低声吼他:“让宦高飞出来见我!”
窦兴一愣:“宦高飞?”
他眼珠子一低,看了自己胸口一眼,“想是他都听着呢,只是他要出与不出,从来不由窦二作主。”
“那行。”邬蓉蓉点点头,“那我便一刀把你割了,你俩一道下黄泉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