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州城,城北小溪。
此时正是深夜,邬蓉蓉正打算往北走,到郊外的道观去。
深冬的尾声,凛意悄然收起,地面铺盖的积雪开始慢慢消融,脚踏在草地上,本该印上一左一右小小脚印。
但奇怪的是,邬蓉蓉脚下所到之处,除了自然化开而露出的底层星点土色,没有丝毫正常印记。
她刚走到小溪外草丛边,突然听得有人大声呼救,急急往那边走,远远看去,有两人正在缠斗。
走近一看,城东的马铁匠双臂正死死圈住一位美妇,美妇在他怀里拼命挣扎,却是挣脱不开。
为了避免闹出乌龙,邬蓉蓉站在旁边看了看,想看清楚究竟是马铁匠在耍无赖,还是二人在耍弄闺中情趣。
若那只是情人间在耍弄情趣,那她转头就走,倒省了力气。
最近自己身子骨越发衰弱,城里也流言四起,她不想再多惹事端了。
没想到,那马铁匠浑身酒气,嘴里说着不堪入耳的秽语,手中开始撕扯妇人衣服,妇人泪流满面,呼救声渐渐衰弱起来。
一道火气涌上邬蓉蓉心口,她忍不住破口大骂:“好你个马铁匠,平日里看着憨憨傻傻,酒后才终于露出真面目!”
面前二人充耳不闻,她停住话语。算了,反正他们也听不到,还是省口气吧。
若是没让她碰上倒算了,现在让她碰上了,又怎么能视而不见。
于是,邬蓉蓉捡起脚边小石子,用力把石子往马铁匠头上扔去。
石子在空中跃起,“咚”地狠狠砸在马铁匠头上。
他“哎哟”一声抬起头,恶狠狠地扫过身周景色,双手仍然紧紧抓着那名妇人。
“谁!?”
四周除了低矮的小树丛空无一人,耳边除了美妇虚弱的呼喊便只有小溪潺潺的流水声——
马铁匠目光来回扫过几遍,见并无异常,怀疑那小石子只是意外,于是收回视线,又把注意力重新放到面前的美人儿身上去。
在他们身后不被注意到的角落里,一块两掌宽的大石头从地面幽幽升起,石块在半空中微微停顿,似是观望又似是等待时机。
此时若是有旁人看见这诡异一幕,大约会吓得转身就跑。
身后传来异响,马铁匠下意识转头往身后看。
大石块瞅准时机猛地一敲,顿时血花四溅——
男子捂着额头仰坐在地上,惊恐地看着掉在地上的大石块。
美妇得此机会脱离男人的钳制,顾不上去理会现场究竟发生何事,抓着裙裾便尖叫着逃开了。
“谁!谁在那里!?”马铁匠声音哆嗦,见无人回应他的话,又从后腰袍带里抽出一把尖刀,指向前方空气。
这刀是他前些日子收进门的小徒弟所造,那孩儿十方有二,年岁虽小铸刀却有天赋,他今日把此刀带在身上本想拿去给酒友炫耀一把,没想到却在此处用上了。
邬蓉蓉站在马铁匠面前,思索着此刻该如何是好。
虽然那妇人已经逃离,但此时若是就此放手离去,待这淫贼头上的伤痊愈,指不定还会再犯,到那时,不知道是哪家女子遭逢毒手了。
要么,干脆杀了,一了百了?
邬蓉蓉心下一横:想来此等腌臜之人死了也并不可惜——
她捡起脚边石子又往那男人手腕敲去,马铁匠手上吃疼,尖刀应声掉落在地上。
他惊恐地看向尖刀,只见那刀子径自缓缓升起,正好停在他头上三寸之处,刀尖朝着自己,似是下一秒就能让他当场毙命。
他以手撑地连连后退,那刀子也紧紧跟随着他。
马铁匠心里哀嚎:难道自己如此倒霉,正好遇上传说中邬家冤魂,他顾不上头上伤口,猛地扑在地上,用力磕头,嘴里大喊:“求求邬老爷,莫要杀我!”
邬蓉蓉被他突然的行动吓一跳,动作迟疑起来。
见空中漂浮的刀子停顿,马铁匠心想:果真猜对了!
这是生的希望!他发起狠地猛磕头,空气中传来咚咚的砸地声,地上泥土位置被生生砸出一个坑来,血腥味浓烈地弥漫在四周。
“小人知错了!小人叨扰老爷!小人平日素来守纪,只是今日酒后糊涂——”
见顶上尖刀没有反应,他又直起腰身朝自己脸上掌掴起来。
“小人家里有老有少,身负全家生计,千错万错,罪不至家中老幼,求求老爷饶我一命!”
邬蓉蓉听到他的话,手中一顿,不知怎的,犹豫起来——
家人?
马铁匠此话确实没骗她,当年她家中还未生变时,曾随护院到他铺中看过热闹,此人家中确实上有七旬老母,下有待哺幼儿。
此人若是死了,他的家人该怎么办?
想到此,手中尖刀缓缓垂下——
马铁匠见那刀往下飘落,身子一僵,目光死盯着前方空气,倏尔,转身撒腿就跑——
活着!活着比什么都重要!管他什么精灵鬼怪,活着!
邬蓉蓉目光一厉——
可以不死,但要让他永远记住今晚!
她一把拖住马铁匠衣襟,男子本就鲜血满头、昏昏沉沉,又忽地被看不见的力量拉扯,受惊受力扑倒在地。
邬蓉蓉没有错过这个机会,重新握紧手中刀,朝着对方撑在地上的手掌刺了进去,一声凄厉的惨叫响起,而后渐渐衰弱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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