恋上你看书网

繁体版 简体版
恋上你看书网 > 合欢如醉 > 第234章 05 调羹

第234章 05 调羹

章节错误,点此举报(免注册),举报后维护人员会在两分钟内校正章节内容,请耐心等待,并刷新页面。

“你懂什么!”醉梦熙抽回手,却没真生气,“侠女的衣服,当然要自己缝。不过……”她顿了顿,将缝好的袖口递给他,补丁上的野菊栩栩如生,“这次算我帮你,下次你得帮我把刀鞘上的银线加固些。”

大风摸着袖口上的野菊刺绣,忽然从怀里掏出个油纸包。里面是几块形状古怪的桂花糖,有的被捏成狼头,有的歪歪扭扭像刀鞘。“二姐教我做的,”他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她说你练完功爱吃甜的。”

醉梦熙拿起一块狼头形状的糖放进嘴里,清甜的桂花香在舌尖化开,混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焦味——显然是大风第一次做糖时火候没掌握好。她看着他紧张得攥紧衣角的样子,忽然笑出声:“比上次的黄连汤好多了。”

湖面上忽然传来画舫的笛声,悠扬的乐声裹着晨雾飘过来。醉梦熙望向远处的西子湖,荷叶已染上秋意,几枝残荷立在水中,像侠客收刀后的剪影。她忽然想起昨夜大风在信里写的话:“江湖秋深,望君添衣。若遇风雨,可寻檐下避寒,待天晴时,我自煮姜汤候你归。”

“喂,”她忽然把剩下的桂花糖塞进大风手里,“下个月初一,城门楼有卖艺人耍把式,听说有个使柳叶刀的姑娘,咱们去瞧瞧?”

大风眼里立刻亮起光,像落进了星辰:“好,我去买糖炒栗子。”他顿了顿,又补充道,“看完耍把式,带你去药铺看新晒的陈皮,王掌柜说今年的陈皮配青梅,能泡出塞北客栈里的味道。”

醉梦熙点点头,重新端起那碗温凉的羹汤。茯苓的清甜混着野菊的微苦滑入喉咙,碗底的糯米圆子软糯可口。她看着大风小心翼翼地将剩下的桂花糖收进袖袋,忽然觉得,这江湖梦啊,原是可以伴着糖炒栗子的香气和陈皮的药香慢慢做的。

此时的西子湖,薄雾渐散,阳光透过桂树枝桠洒下来,在青石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醉梦熙握着羹汤碗,感受着那渐渐散去的暖意,忽然明白,所谓侠女的江湖路,从来不是孤身一人的闯荡。它可以是晨光里的一碗羹汤,是袖口细密的针脚,是糖块里藏着的焦香,更是那个愿意陪你看遍江湖风景,也愿意为你守着灶台火光的人。

暮秋的霜花凝在西子湖的石栏上,当醉梦熙的柳叶刀劈开晨雾时,刀风卷落的银杏叶被削成两半,金黄的碎屑飘在她月白披风的毛领上。她收刀而立,见大风踩着薄霜走来,藏青色棉袄的袖口新缝了圈银线,手里的青瓷碗蒙着层白汽,碗沿搁着两片风干的玫瑰花瓣。

“今早换了玫瑰枸杞汤,”大风将碗递过来,呵出的白气在冷空气中凝成雾团,“二姐说玫瑰活血,配着枸杞能抗寒。”汤里的玫瑰花瓣泡得发胀,几粒暗红的枸杞沉在碗底,汤面浮着一层薄薄的油花——是他特意加的蜂蜜,在冷天里结了层晶亮的膜。

醉梦熙接过碗时,指尖触到碗壁上贴着的暖石。那是块鹅蛋大小的墨玉,被摩挲得温润光滑,显然是大风揣在怀里焐热的。她吹开浮油喝了口,玫瑰的甜香混着枸杞的微涩滑入喉咙,暖意顺着食道往下蔓延,连指尖的凉意都散了些。

“你披风的毛领……”大风忽然皱眉,伸手拂去她肩头上的霜花,“昨夜是不是又练到子时?看这毛领都结了冰。”他指尖划过狐毛领子时,触到几处被刀气削断的毛茬——那是她新学的劈砍招式,力道没控制好,误伤了披风。

醉梦熙缩了缩脖子,假装没听见,低头搅着碗里的玫瑰花瓣。银线绣的狼纹在披风下摆晃动,针脚间还缠着几根枯黄的草茎,是昨夜在城外乱葬岗练刀时沾上的。她想起昨夜看到的场景:一个蒙面人在坟茔间穿梭,她追了半个时辰,最后只捡到对方掉落的半块令牌。

“城里最近不太平,”大风忽然开口,从袖袋里摸出个铜铃,铃铛上刻着朵小小的菊花,“把这个系在刀鞘上,遇到危险就摇铃。我在药铺能听见。”

醉梦熙接过铜铃,触手冰凉。她看着大风眼下的青黑,知道他昨夜定是担心她,在药铺守到天亮。“我又不是小孩子,”她嘟囔着,却还是将铜铃系在刀鞘的银线上,铃铛轻晃,发出细碎的响声,“再说,我有你给的药膏和糖渍青梅,什么危险都不怕。”

大风沉默着替她整理披风的系带,指尖在她颈后停留了片刻,又迅速移开。他的手套磨出了洞,露出里面冻得发红的指节——显然是今早劈柴时没戴厚手套。醉梦熙看着他笨拙的动作,忽然想起小时候,他也是这样替她系风筝线,总是系得太紧,解的时候要费好大功夫。

“下月初八,”她忽然开口,目光望向远处被霜覆盖的断桥,“听说城外的破庙有庙会,卖艺的班子里有个使三节棍的壮汉,咱们去瞧瞧?”

大风系系带的手顿了顿,眼里闪过一丝惊喜:“好,我去买糖画。”他顿了顿,又补充道,“上次你说想吃龙形的糖画,我跟张师傅学了半个月,这次准能给你拗出来。”

醉梦熙忍不住笑了起来,想象着大风笨拙地拿着勺子画糖龙的样子。她低头喝光最后一口汤,碗底的玫瑰花瓣沉在碗底,像落进水里的云霞。忽然间,她想起昨夜在乱葬岗捡到的令牌,上面刻着个狰狞的狼头,和她肩头上的银线狼纹竟有几分相似。

“大风,”她忽然放下空碗,认真地看着他,“如果有一天,我发现自己的身世和江湖上的某个门派有关,你会不会……”

“会。”大风立刻打断她,伸手替她拢了拢披风的毛领,指尖触到她冰凉的耳垂,“不管你是谁,你都是我的八妹,是那个练完功要喝醒神汤的小姑娘。”他的声音很轻,却像晨雾中的钟声,清晰地敲在她心上。

此时的西子湖,薄雾渐散,阳光透过光秃秃的柳树枝桠洒下来,在青石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醉梦熙握着温热的空碗,感受着那渐渐散去的暖意,忽然觉得,这江湖梦啊,原是可以伴着糖画的甜香和铜铃的轻响慢慢做的。

她看着大风将空碗揣进怀里,准备带回厨房清洗,藏青色棉袄的后心处,不知何时沾了片金黄的银杏叶。她忽然想起什么,从袖袋里摸出个小小的锦袋,里面装着半块风干的桂花糕——那是今早二姐给她的,她一直舍不得吃。

“给你,”她将锦袋塞进大风手里,“路上吃。”

大风接过锦袋,触手柔软,能感觉到里面糕点的形状。他抬头看她,阳光落在她英气的眉眼上,睫毛上的霜花正慢慢融化,像落了泪。他忽然笑了起来,露出整齐的白牙:“好,我留着,等你练完功回来一起吃。”

醉梦熙点点头,重新拿起柳叶刀,刀锋在阳光下闪着寒光。她看着大风转身离去的背影,藏青色棉袄在霜地上投下长长的影子,像一棵守护着这片土地的树。她忽然觉得,这江湖路再险,也险不过人心的温暖,也远不过那个永远为她留着暖石和羹汤的人。

此时的晨雾完全散去,西湖的景色清晰地展现在眼前。醉梦熙深吸一口气,冰凉的空气带着桂花和药草的清香涌入肺中。她握紧手中的刀,也握紧了心中的那个江湖梦——一个交织着侠女情怀与烟火暖意的梦,一个有大风和醒神汤的梦。

立冬后的第一场雪落满西子湖时,醉梦熙的柳叶刀正劈开飘飞的雪沫。月白披风换了厚绒里子,银线狼纹在雪光中泛着冷冽的白,靴底踩碎薄冰,发出“咔嚓”的脆响。她收刀旋身,见大风踩着积雪从月亮门走来,藏青色棉袍的领口缝着圈雪白的羊羔毛,手里的青瓷碗裹在蓝布套里,碗沿露出半片烘干的枇杷叶。

“今早煮了枇杷雪梨汤,”大风掀开蓝布套,热气混着雪沫升腾,“王掌柜说治咳嗽最好。”汤里浮着几块透亮的雪梨块,枇杷叶舒展如舟,汤面凝着层薄薄的蜜光——他特意用了去年藏的冬蜜,甜而不腻。醉梦熙接过碗时,触到蓝布套里垫着的软木片,是他怕碗太烫,连夜削的隔热层。

“你棉袍的腰带……”她忽然盯着他腰间的旧布带,那是用她练功用旧的绑腿改的,边缘已磨得毛糙。大风下意识地拢了拢棉袍,雪粒从发间落下:“前几日帮二宝家搬柴火时弄断了新腰带,这个结实。”

醉梦熙放下汤碗,从袖袋里摸出条新做的腰带。深灰色的锦缎上用银线绣着细密的刀纹,带扣是块打磨光滑的墨玉,刻着个小小的“风”字。“换上,”她把腰带塞给他,指尖触到他冻得发红的手腕,“再用旧绑腿,我就不喝你煮的汤了。”

大风捧着腰带,雪光映得他瞳孔发亮。锦缎在他粗糙的掌心里泛着柔光,银线刀纹绣得极细,像极了她平日练刀时带起的残影。“这锦缎……”他声音发哑,“不是你说要留着做江湖路引袋的吗?”

“路引袋可以用别的布料,”醉梦熙别过脸去看雪景,耳尖却悄悄泛红,“侠女的恋人,总不能系着旧绑腿在雪地里走。”话音未落,忽然被大风拉了个趔趄,他竟用那条旧布带系住了她的手腕。

“这样就不会丢了,”大风的眼睛在雪光中亮晶晶的,像落了星辰,“等你将来闯荡江湖,我就用这条布带拴着醒神汤的瓦罐,跟在你身后走。”

雪粒子打在披风上沙沙作响。醉梦熙看着手腕上的旧布带,又看看大风手里的新锦带,忽然“扑哧”笑出声:“那你得把汤罐拴牢些,别让我走到塞北了,还闻着江南的药味。”

大风低头替她系紧布带,指尖在她腕间的旧疤上停顿了一瞬。那道疤是初学刀法时留下的,如今被他用药膏敷得淡了些,却成了她侠客梦里最温柔的印记。“王掌柜说,”他忽然开口,从棉袍里摸出个油纸包,“北地有一种叫‘忘忧草’的草药,加在汤里能驱寒,我托药材商寻了些,下月就能到。”

油纸包里是几株干枯的草茎,深褐色的茎秆上还残留着细小的绒毛。醉梦熙凑过去闻了闻,有股类似艾草的清苦气味,却又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甜。她想起昨夜读的《塞北行记》,里面说忘忧草只长在极寒的山崖上,采撷时稍有不慎就会坠崖。

“你又让药材商冒风险了?”她皱眉,把忘忧草小心翼翼地收进锦囊,那里还躺着蜡封的药膏、糖渍青梅和他写的信,“江湖险恶,何必……”

“为你就值得。”大风打断她,语气难得的坚定。他抬头看她,雪花落在他睫毛上,迟迟不化,“你想做侠女,我就替你寻遍天下药材;你想闯荡江湖,我就把醒神汤的方子刻在瓦罐上,让你走到哪里都能煮出家乡的味道。”

此时的西子湖,雪越下越大,远处的断桥已被染成一片素白。画舫收了帆,泊在岸边,船篷上积着厚厚的雪,像盖了床棉被。醉梦熙握着那碗渐渐变温的枇杷雪梨汤,看着大风用冻红的手替她拂去披风上的积雪,忽然觉得,这江湖梦啊,原是可以伴着雪落的声音和草药的香气慢慢做的。

她想起今早二姐说的话,说大风天不亮就去湖边敲冰,只为采最新鲜的芦苇根入汤。又想起父亲书房里那本被翻旧的《本草纲目》,书页间夹着无数张大风写的小纸条,上面记着各种草药的配伍禁忌,旁边还画着笨拙的狼头图案。

“喂,”她忽然用系着旧布带的手腕碰了碰大风的胳膊,“等雪停了,去城门口的铁匠铺看看?我想给柳叶刀换个护手。”

大风眼里立刻亮起光,像点燃的灯芯:“好,我陪你去。”他顿了顿,从棉袍深处摸出个小小的皮袋,里面叮当作响,“我攒了些碎银,够换个好钢的护手。”

醉梦熙看着他献宝似的样子,忽然觉得鼻子发酸。她低头喝了口汤,雪梨的清甜混着枇杷的微苦滑入喉咙,暖意从胃里升起,一直蔓延到指尖。她知道,这碗汤里熬着的,不只是草药和蜜糖,还有一个少年为她编织的、比江湖更广阔的梦。

雪还在纷纷扬扬地下着,将整个江南都裹进一片晶莹的白。醉梦熙握着汤碗,看着大风在雪地里踩出的脚印,忽然明白,所谓侠女的江湖路,从来不是孤身一人的漂泊。它可以是雪夜里的一碗热汤,是腕间系着的旧布带,是铁匠铺里叮当作响的火星,更是那个愿意为你踏遍雪原寻草药,也愿意为你守着灶台等归人的人。

此时的醉府练武场,青石板上已积了层薄雪。醉梦熙将最后一口汤喝尽,把空碗递给大风,看着他用蓝布套仔细包好。她伸手接住一片飘落的雪花,在掌心融化成水珠,忽然觉得,这江湖路再远,也远不过碗里的热气,远不过那个永远为她留着炉火和温情的人。

腊月初的雪粒子打在练武场的青石板上,发出细碎的声响。醉梦熙收刀而立,月白披风的毛领上凝着霜花,银线绣的狼纹在天光下泛着冷硬的光。她呵出一口白气,看它在空气中迅速凝结成雾,忽然听见月亮门处传来熟悉的脚步声,踏在薄冰上,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

大风捧着青瓷碗走来,藏青色棉袍的前襟沾着星星点点的雪沫,显然是赶路时被风吹上的。他今日换了条深灰色锦缎腰带,银线绣的刀纹在腰间蜿蜒,正是醉梦熙前日塞给他的那条。碗口扣着个竹编的小盖,边缘露着几丝浅褐色的药渣——是新添的干姜。

“今早加了桂圆和红枣,”他掀开竹盖,热气混着浓郁的甜香扑面而来,“二姐说补气血,抗寒。”汤里的桂圆肉涨得饱满,几颗红枣浮在表面,汤面漂着一层金黄的蜜花,显然是用了上好的冬蜜。醉梦熙接过碗时,发现蓝布套里又多了层绒毛内衬,是用她旧披风拆下来的狐毛做的。

“你耳朵都冻红了。”她忽然伸手,指尖触到他耳廓上的冰凉,“不是让你戴耳罩吗?”

大风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耳尖却在她触碰的瞬间泛起红意:“走得急,忘了。”他顿了顿,从棉袍袖袋里摸出个锦缎小包,“王掌柜新配的冻疮膏,你涂些在手上,练刀时就不疼了。”

小包里是淡粉色的膏体,带着玫瑰和薄荷的混合香气。醉梦熙挖了些涂在掌心,凉意过后是淡淡的温热。她看着大风鼻尖上的雪水,忽然想起昨夜他在信里写的:“雪天路滑,练刀时莫要贪早,我等你醒了再煮汤。”可她知道,天不亮时,他就已经守在灶台前,用陶罐慢慢煨着这碗醒神汤了。

“城里来了个杂耍班子,”大风忽然开口,目光落在她握着汤勺的手上,“说是有个女子能在刀刃上跳舞,咱们午后去瞧瞧?”

醉梦熙搅动着碗里的桂圆,听着瓷勺碰到碗壁的轻响:“刀刃上跳舞有什么好看的,”她嘴上说着,嘴角却忍不住上扬,“倒不如去铁匠铺看看我的新护手打好了没。”

大风眼里立刻亮起光,像雪地里燃起的小火堆:“今早我去问过,李师傅说用了陨铁,比寻常钢铁更坚硬。”他顿了顿,从腰带里摸出个油纸包,里面是几块切成小块的麦芽糖,“怕你喝药汤觉得苦,二姐给的。”

麦芽糖在舌尖化开,甜而不腻。醉梦熙看着大风小心翼翼地替她整理披风下摆的样子,忽然想起上个月在兵器铺,他盯着一副陨铁护手看了许久,却因为价格太贵而悄悄走开。如今她的新护手用了陨铁,而他自己的棉袍却还带着去年的补丁。

“大风,”她忽然放下汤碗,认真地看着他,“等我将来闯荡江湖,挣了钱,就给你打一身陨铁的行头,比我的护手还亮。”

大风愣了一下,随即笑了起来,雪花落在他睫毛上,像撒了把碎钻:“好,我等着。”他伸出手,想替她拂去头上的雪花,却又在半空中停住,怕自己的手太凉。

醉梦熙却主动凑了过去,让他的手落在自己发间。雪粒子被体温融化,顺着发丝滴落,她却觉得心里暖暖的。她看着大风近在咫尺的脸,看着他眼中映出的自己的影子,忽然觉得,这江湖梦啊,原是可以伴着麦芽糖的甜和陨铁的冷慢慢做的。

此时的西子湖,雪已停了大半,阳光透过云层洒下来,照在残雪上,反射出耀眼的光芒。远处的画舫上传来隐约的琴声,和着卖糖炒栗子的吆喝声,在寂静的冬日里显得格外清晰。醉梦熙握着那碗渐渐变温的桂圆红枣汤,忽然明白,所谓侠女的江湖路,从来不是冰冷的刀刃和遥远的征途。

它可以是雪天里的一碗热汤,是掌心的冻疮膏,是铁匠铺里叮当作响的火星,更是那个愿意为你省下陨铁钱,却把最好的药材放进汤里的人。她看着大风将空碗小心地放进蓝布套,看着他系紧腰带时,银线刀纹在阳光下闪烁,忽然觉得,这江湖路再长,也长不过一碗汤的温度,长不过那个永远为她留着灶台火光的人。

“走吧,”她站起身,将冻疮膏塞进袖袋,“去看看我的新护手,顺便买些糖炒栗子。”

大风点点头,伸手替她拢了拢披风的毛领,指尖触到她耳垂时,微微一顿。两人并肩走过覆着薄雪的九曲桥,脚印在雪地上留下深浅不一的痕迹,很快又被飘落的零星雪粒子覆盖。醉梦熙看着身边人的侧脸,看着他睫毛上未化的雪花,忽然觉得,这平凡的烟火日常,原是比任何江湖传说都更动人的故事。而那碗醒神羹汤里漾开的,不仅是草药的香气,更是侠女梦与烟火情交织的,最暖的人间。

残雪未消的清晨,练武场的青石缝里还嵌着冰棱。醉梦熙挥刀劈开最后一缕寒气时,刀锋震落了檐角冰锥,碎成的雪沫扑在她月白劲装的前襟。她收刀喘息,见大风踩着冻硬的积雪走来,藏青色棉袍外罩了件崭新的墨色披风,领口处竟绣着细密的刀纹——是她前日随手画在纸上的图样。

“今日换了参片枸杞汤,”大风掀开碗盖,蒸腾的热气里浮着几片暗红的参片,“王掌柜说能提气,配着你新练的刀法。”汤面凝着层薄油,显然是用了文火慢煨的老母鸡汤底,几枚宁夏枸杞沉在碗底,像落进玉池的红宝石。醉梦熙接过碗时,发现蓝布套里垫着块暖玉,触手生温,竟是他把祖传的玉佩焐在里面。

“你这披风……”她指尖划过墨色布料上的刀纹刺绣,针脚细密得像真的刀锋排列,“哪来的?”

大风耳尖泛红,将碗往她手里送了送:“前几日替绸缎庄送药材,掌柜的抵账给的。”他顿了顿,目光落在她握刀的手上,那里新添了道细小的划伤,“昨夜练刀又逞强了?看这伤口。”

醉梦熙低头喝汤,参片的苦味混着鸡汤的鲜暖滑入喉咙。她想起昨夜三更,自己在城外乱葬岗练新创的“风雪劈”,刀刃擦着墓碑而过,震落的青苔沾了满身。而那时,大风定是在药铺的灶台前,守着这锅参汤,每隔片刻就掀开锅盖看看火候。

“城里的杂耍班子走了,”大风忽然蹲下身,替她系紧靴带松散的流苏,“但西市来了个卖兵器图谱的老者,说是有西域刀客的手稿。”

醉梦熙握着汤勺的手微微一顿,西域刀客的手稿正是她梦寐以求的。她抬眼看大风,见他睫毛上的霜花化了,水珠顺着脸颊滑落,滴在墨色披风的刀纹上。“你又去替人打零工了?”她声音发哑,“那手稿定是花了不少钱。”

大风系好靴带,从披风内侧摸出个油纸包,里面是半块烤得金黄的玉米饼:“不贵,就当……就当提前给你攒的江湖路费。”玉米饼还带着体温,显然是他今早没顾上吃早饭。

醉梦熙咬了口玉米饼,粗糙的颗粒感混着淡淡的焦香。她看着大风袖袋里露出的药铺账本一角,知道他定是加了夜班替人抓药,才换来这本手稿。忽然间,她想起昨夜在乱葬岗捡到的第二块令牌,上面的狼头纹路比第一块更清晰,旁边还刻着“北狼寨”三个字。

“大风,”她放下汤碗,认真地看着他,“如果……我是说如果,我真的找到了自己的身世,卷入了江湖纷争,你会怕吗?”

大风沉默片刻,伸手替她擦掉嘴角的饼屑,指尖在她唇上短暂停留:“怕。”他坦然道,“怕你受伤,怕你迷路,怕你喝不上热汤。”他顿了顿,从披风里取出那本用蓝布包着的手稿,“但我更怕你明明有机会闯荡江湖,却因为担心我而停下脚步。”

手稿的蓝布封面上,用银线绣着个小小的“熙”字。醉梦熙接过手稿,触手温润,显然是被人反复摩挲过。她翻开第一页,上面果然是西域刀客的刀谱,旁边还用小字做了批注,字迹是大风特有的清秀——他竟提前帮她标注了几处晦涩的招式解析。

此时的西子湖,薄冰开始融化,几只鸭子在残雪未消的岸边戏水。远处传来私塾先生敲梆子的声音,是父亲醉合德开始授课了。醉梦熙握着温热的手稿,看着大风墨色披风上的刀纹在晨光中闪烁,忽然觉得,这江湖梦啊,原是可以伴着参汤的苦和玉米饼的甜慢慢做的。

她想起二姐说过,大风为了给她攒钱买手稿,连续三天只吃窝头就咸菜。又想起母亲箱底藏着的那块云锦,上面用银线绣了一半的狼头,那是大风偷偷拜托母亲绣的,说要给她做江湖路上的头巾。

“等看完这本手稿,”她忽然笑起来,眉眼弯成新月,“你得教我用鸡汤煨参片,上次你煨的太苦了。”

大风看着她眼里的光,忽然从袖袋里摸出颗糖炒栗子,外壳已被焐得温热:“早给你留着,甜的。”栗子在她掌心裂开,露出金黄的果肉,咬下去时,甜香混着淡淡的焦味在口中弥漫。

醉梦熙嚼着栗子,看着大风转身去收拾空碗的背影,墨色披风的下摆扫过地上的残雪,像一匹狼在雪原上奔跑。她忽然明白,所谓侠女的江湖路,从来不是孤身一人的冒险。它可以是晨光里的一碗参汤,是手稿旁的细密批注,是糖炒栗子的甜香,更是那个愿意为你踏遍寒冬攒路费,也愿意为你守着灶台等归人的人。

残雪在阳光的照耀下渐渐消融,露出青石板原本的颜色。醉梦熙握紧手中的手稿,也握紧了心中的那个江湖梦——一个交织着刀光剑影与烟火暖意的梦,一个有大风和醒神汤的梦。她知道,无论前路有多少风雪,只要回头,总能看见那个守在西子湖畔的身影,和那碗永远为她留着热气的醒神羹汤。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