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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4章 05 调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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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妹醉梦熙身为本源狼女,自幼偏爱舞刀弄枪,立志闯荡江湖做侠女,身着白衣的她练完功后,恋人觅家二舅伯觅坤的大儿子大风总会为她煮上一碗醒神羹汤,那碗调羹里盛着的,是江湖梦外最暖的烟火日常。

本源狼女八妹醉梦熙自幼爱舞刀弄枪,一袭白衣立志闯荡江湖做侠女,每当她练完功,恋人——觅家二舅伯觅坤长子大风总会端来一碗亲手熬煮的醒神羹汤,那调羹轻搅间,漾开的是侠女梦与烟火情交织的日常暖意。

暮春时节,江南宛城的西子湖畔笼着一层淡青色的雾霭。垂丝海棠开得正盛,粉白花瓣被风卷着掠过醉府练武场的青石地,落在八妹醉梦熙的肩头。她身着一袭月白软缎劲装,袖口用银线绣着腾跃的狼纹,腰间松松系着墨色汗巾,乌发用同色发带束起,几缕碎发被汗水濡湿,贴在光洁的额角。

此刻她正执一柄柳叶刀,刀尖划破晨雾,带起细碎的露珠。刀势刚猛却又透着股灵动,时而如狼奔豕突般凌厉,时而又似流风回雪般飘逸。她眉目英挺,眼尾微微上挑,此刻因专注而微微眯起,透着股少年人特有的执拗与锐利。鼻尖沁出细密的汗珠,顺着脸颊滑落,滴在青石板上,晕开一小片深色水迹。

“呼——” 醉梦熙收刀而立,长长吁出一口气,胸口因剧烈运动而起伏不定。她抬手用汗巾擦了擦脸,望向天边渐渐散去的晨星,眼神亮得惊人:“总有一天,我要像话本里的侠女那样,仗剑走天涯,斩尽世间不平事!” 话音未落,手腕突然一沉,竟是刀身被晨露浸得有些发凉,她下意识缩了缩手,嘴角却仍挂着不服输的笑意。

脚步声自月亮门方向传来,轻缓而沉稳。觅家二舅伯的大儿子大风端着一个青瓷海碗走来,他身着藏青色短打,袖口挽到小臂,露出结实的小臂。额前碎发微湿,显然也是刚忙活完。“又练得这么狠?” 他声音带着晨雾般的温润,将海碗递过去,“尝尝看,今天加了点杭白菊,去去火气。”

海碗里的羹汤呈琥珀色,几片嫩黄的菊花瓣浮在表面,散着淡淡的药香与清甜。醉梦熙接过碗,指尖触到温热的瓷壁,不由得舒服地喟叹一声。她低头吹了吹热气,瞥见大风手背上沾着的几点药渣,鼻尖忽然有些发酸:“又去药铺帮我抓药了?其实不必这么麻烦,我自己去买就行。”

大风摆摆手,从袖袋里掏出一方干净的帕子,熟稔地替她擦去额角的汗珠:“你呀,练起功来就忘了时辰,哪有时间去药铺。再说,”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她握刀的手上,那里有道浅浅的旧疤,“看你这手,再不好好调养,以后握剑该不稳了。”

醉梦熙低头喝着羹汤,滚烫的液体滑入喉咙,暖意瞬间蔓延到四肢百骸。她偷偷抬眼看大风,见他正专注地替她整理被风吹乱的发带,指腹蹭过她耳后肌肤时,带来一阵微痒的触感。“其实……” 她忽然低声说,“江湖梦虽好,可每天能喝到你煮的羹汤,好像也没那么急着走了。”

大风的动作顿了顿,耳根悄悄泛红。他假装没听见,转身去收拾她散在地上的兵器,声音却比刚才更温柔了些:“快喝吧,凉了就不好喝了。一会儿伯母该叫用早膳了,今天好像是你爱吃的桂花糕。”

醉梦熙捧着海碗,看着他忙碌的背影,嘴角忍不住弯起。晨雾渐渐散去,阳光透过海棠花枝洒下来,在他身上镀上一层金边。她忽然觉得,这盛世江南的烟火气,这碗里暖融融的羹汤,或许就是她闯荡江湖前,最坚实的铠甲。

晨光漫过西子湖的画舫,将湖面染成碎金时,醉梦熙已在练武场挥刀百遍。月白劲装被晨露洇出深色水痕,肩头狼纹银绣在日光下泛着冷光。她收刀旋身,靴底碾过昨夜飘落的海棠花瓣,粉白碎屑沾在青石板缝里,像未写完的诗行。

"又偷藏了什么?"她忽然驻足,刀锋斜指月亮门。大风端着羹汤的手顿在半空,藏在碗底的油纸包露了角——是她前日念叨的糖渍青梅。他耳尖泛红,索性将油纸包搁在石桌上:"药铺王掌柜新制的,说配着菊花羹解腻。"

青瓷碗里的羹汤还在冒热气,杭白菊浮成软云,几片嫩绿的薄荷叶沉在碗底。醉梦熙拖过石凳坐下,却不先喝汤,反而拈起颗青梅抛进嘴中。酸甜味在舌尖炸开时,她瞥见大风袖口的线头——是昨夜替她缝补刀鞘时被针扎出的血点,如今凝着暗红的痂。

"手伸出来。"她忽然开口,声音带着习武后的沙哑。大风一愣,却依言摊开手掌。掌纹里嵌着常年劳作的薄茧,虎口处有道新伤,显然是今早劈柴时不慎被木刺划的。醉梦熙从袖袋里摸出个白玉小盒,挖出些鹅黄色药膏抹上去:"跟你说过,劈柴用我那柄钝刃柴刀。"

药膏带着薄荷的清凉,混着大风身上淡淡的皂角香。他望着她低垂的眼睫,长而密的睫毛在眼睑投下蝶翼般的阴影,鼻尖还沾着粒未擦净的汗珠。"你那柴刀..."他忽然笑出声,"上次被你砍断半棵老梅树,伯母差点拿扫帚追着你打。"

醉梦熙手劲一僵,青梅核"噗"地吐在石桌上:"那树挡着我练劈砍!"话音未落,却见大风指尖轻轻蹭过她腕间的旧疤——那是初学刀法时被自己划伤的。"等你闯江湖时..."他声音忽然低下去,"这药膏得带着,江南的伤药治不了塞北的风。"

湖风裹着水汽吹来,卷起醉梦熙额前碎发。她低头搅着羹汤,木勺碰着瓷碗发出清响。汤里的菊花瓣被搅得转起圈,像落在水里的月亮。"谁说我现在就要走?"她忽然抬头,眼睛亮得像落了星辰,"至少得等你把糖渍青梅的方子学会,省得我在关外想喝时,你寄来的全是黄连汤。"

大风望着她沾着羹汤的嘴角,忽然从袖袋里掏出面菱花小镜。镜面映出醉梦熙英气的眉眼,鬓边还别着朵被晨露打湿的海棠。"其实..."他替她取下花,指尖拂过她发烫的耳垂,"王掌柜说,青梅配菊花能明目。你若要看清江湖路,得多喝些。"

羹汤的热气模糊了镜面,也模糊了两人之间的呼吸。远处传来醉府厨房的铜铃响,是母亲唤用早膳的信号。醉梦熙将最后颗青梅塞进大风嘴里,抓起石桌上的刀鞘:"今日若再抢我桂花糕,便用新学的擒拿手拧你耳朵。"

她转身跑向月亮门,月白劲装在晨光里扬起白帆。大风端起渐渐变凉的羹汤,望着她发间跳动的海棠影子,忽然觉得这碗里的暖意,原是比江湖更辽阔的天地——至少在她收刀归府时,总有碗热汤等着焐热她握剑的手。

当醉梦熙拎着刀鞘跑过九曲桥时,廊下的铜铃正撞出细碎的响声。她回头望了眼,大风端着空碗立在月亮门下,藏青色短打被风掀起衣角,像只守着巢的鸟。湖面忽然荡起涟漪,几片早开的睡莲浮在水上,粉白花瓣上凝着的露珠,倒像是她刚才落在羹汤里的叹息。

“八妹又赖床练功呢?”刚进厨房,二姐醉梦甜就笑着递来块热乎的桂花糕,橙色襦裙上还沾着面粉。蒸笼的热气裹着甜香扑面而来,醉梦熙咬下一口,糯米的软糯混着桂花的清冽在舌尖化开,却莫名想起大风熬汤时,总在灶台边放一小碟桂花蜜。

“喏,你爹让把这捆艾草送去药铺。”母亲林秀琪从井边走来,青布围裙上挂着水滴,“说王掌柜要配驱蚊的方子。”醉梦熙接过艾草捆,指尖触到带着露水的叶片,忽然想起大风手背上的药渣——他今早定是天不亮就去药铺帮忙筛药了,难怪羹汤里的杭白菊格外干净。

穿过宛城街巷时,晨光已漫过青砖黛瓦。卖花担子的阿婆往她怀里塞了朵白兰花,说见她白衣衬着好看。醉梦熙将花别在衣襟,走过石板桥时,看见大风正蹲在药铺门口筛陈皮。他卷起的袖口露出结实的小臂,晨光顺着他腕骨的弧度滑下来,落在竹筛里的橙黄药屑上。

“这捆艾草老了些。”王掌柜接过艾草时皱了皱眉。醉梦熙正要开口,大风却先一步接过话头:“我去后园采些新的吧,昨夜下过雨,艾草芽正嫩。”他说话时没看她,手指却飞快地在竹筛边缘敲了敲——那是他们小时候的暗号,意思是“别逞强”。

药铺后园的艾草果然沾着新雨。醉梦熙蹲下身去采,白衣下摆扫过带刺的草茎。忽然听见身后传来细微的响动,回头时见大风正从袖袋里摸出个油纸包,正是今早没来得及给她的糖渍青梅。“方才看你咬桂花糕时皱眉,”他把梅子塞进她手里,指尖蹭过她掌心的薄茧,“是不是牙疼?”

青梅的酸甜混着艾草的清香在鼻尖萦绕。醉梦熙忽然想起昨夜读的话本,侠女闯荡江湖时总要带包干粮,可她的干粮袋里,怕是要装半袋糖渍青梅和风干的杭白菊。“喂,”她忽然开口,看着大风蹲在身侧采艾草的模样,他耳尖的红还没褪尽,“等我将来行侠仗义路过药铺,你要不要……”

“要。”大风头也没抬,手里的艾草却抖了抖,“不管你是从塞北回来,还是刚从东巷抓完小偷,药铺的后门总给你留着。”他顿了顿,声音低得像落在草叶上的雨,“灶上也总煨着醒神汤,你若嫌苦,我就多放些桂花蜜。”

一只白蝴蝶忽悠悠飞过,停在醉梦熙衣襟的白兰花上。她望着大风认真采艾草的侧脸,他睫毛在眼睑投下的阴影随着眨眼轻轻颤动,像振翅的蝶。远处传来更夫敲梆子的声音,已是辰时三刻。她将青梅塞进嘴里,酸甜的汁液里忽然尝到一丝不易察觉的暖意,像极了晨雾里那碗刚熬好的羹汤。

“那可说好了,”她站起身,白衣在艾草丛中扬起一角,“将来我要是抓了坏人送官,你得用醒神汤给我庆功。要是我被人打了回来……”

“没有要是。”大风忽然抬头,眼里映着后园的晨光,亮得惊人,“你若被人打了,我便把那碗汤熬成药,让你敷着伤喝下去——疼也得喝,这样你才记得,江湖路远,总有人在西子湖畔,守着灶台等你归。”

艾草的清香裹着他的话音,轻轻落在醉梦熙的心尖。她低头看了看掌心的青梅核,又望了望远处烟水迷蒙的西子湖,忽然觉得,这侠女梦啊,原是可以慢慢做的——反正大风的醒神汤里,有的是时间,让她把江湖路,熬成碗里暖融融的烟火日常。

当醉梦熙跟着大风从药铺后园出来时,日头已爬至中天。宛城街巷的青石板被晒得发烫,卖酸梅汤的担子停在桥头,铜勺碰着瓷瓮发出清脆的声响。她瞥见大风额角的汗珠,便伸手拽住他的袖子:“去买碗酸梅汤吧,算我请你。”

大风却笑着摇头,从袖袋里摸出个用荷叶包着的东西。展开来是两块绿豆糕,翠绿色的糕体上印着精巧的梅花纹,还带着淡淡的凉意。“二姐刚蒸好的,”他递过一块,“说你练功辛苦,得补补。”醉梦熙接过来咬了一口,细腻的豆蓉混着薄荷的清香在口中化开,忽然想起今早二姐在厨房里说的话——“大风这孩子,天不亮就来借厨房的蒸笼,说要给你做清热的点心。”

两人沿着西子湖慢慢走,湖面的波光晃得人眼睛发花。岸边的垂柳被风吹得摇曳,枝条扫过醉梦熙的肩头,将她鬓边的白兰花拂落在地。大风弯腰去捡,指尖触到花瓣上的露珠,忽然想起什么似的,从怀里掏出个小小的陶瓶:“王掌柜新配的伤药,说比上次的更清爽些。”

陶瓶里的药膏是淡绿色的,带着艾草和薄荷的味道。醉梦熙伸出手,让他涂抹在虎口的旧伤上。大风的动作很轻,指腹划过皮肤时,带来一阵清凉的触感。她看着他低垂的眉眼,忽然问道:“你说,江湖上的侠女,是不是都不用人帮着涂药?”

大风动作一顿,抬起头看她。阳光透过柳叶的缝隙落在他脸上,明明灭灭的光斑里,他的眼神温柔得像湖水:“江湖上的侠女或许不用,但我的八妹需要。”他顿了顿,又补充道,“就算你将来成了名震天下的侠女,在我这儿,也只是那个练完功需要喝醒神汤的小姑娘。”

醉梦熙的心猛地一跳,像被投入湖心的石子,漾开一圈圈涟漪。她低下头,假装去看陶瓶上的花纹,嘴角却忍不住上扬。忽然间,一阵风吹过,将她额前的碎发吹乱。大风伸手替她捋到耳后,指尖不小心碰到她的耳垂,两人都微微一怔。

“你看!”醉梦熙连忙转移话题,指着不远处的画舫,“那是不是大姐和聂公子?”只见一艘装饰华丽的画舫缓缓驶过,黄色的帷幔下,大姐醉梦香正和福州地主家的公子聂少凯对坐着,两人似乎在品茶,脸上带着惬意的笑容。

大风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点点头:“好像是。听说聂公子近日要带大姐去福州看牡丹。”他顿了顿,又道,“你若是想去别处看看,我……”

“我才不去呢!”醉梦熙立刻打断他,“江湖那么大,我要自己去闯荡,才不要别人带着。”她说着,却偷偷看了眼大风,见他眼中闪过一丝失落,心里又有些后悔。

两人一时无话,默默地走着。路过一家兵器铺时,醉梦熙不由自主地停下了脚步。橱窗里陈列着各种刀剑,在阳光下闪着寒光。她盯着一把绣春刀看了许久,直到大风轻轻碰了碰她的胳膊:“走吧,伯母该等急了。”

离开兵器铺,走在回家的路上,醉梦熙忽然觉得有些烦躁。她知道大风是为她好,可她心里的那个江湖梦,就像眼前的西子湖一样,既美丽又遥远。她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才能真正踏上闯荡江湖的路,也不知道这条路的尽头,是否还能回到这个有大风和醒神汤的地方。

“在想什么?”大风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他看着她紧锁的眉头,眼中满是关切,“是不是又在想江湖的事?”

醉梦熙点点头,又摇摇头:“我只是……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才能准备好。”

大风停下脚步,认真地看着她:“八妹,闯荡江湖不是赶集,不能说去就去。你需要时间磨练武功,需要时间见识人心,更需要时间……”他顿了顿,声音变得温柔,“需要时间明白,江湖固然广阔,但有些人,有些事,是值得你回头的。”

他说着,从袖袋里掏出一个小小的锦囊,递给醉梦熙。锦囊是用白色的锦缎做的,上面用银线绣着一只狼的图案,正是她常穿的那身劲装上的纹样。“这是我给你缝的,”大风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里面装着你常用的伤药和一些碎银,还有……”他顿了顿,“还有我给你写的一封信。”

醉梦熙接过锦囊,触手生温,能感觉到里面小小的药瓶和硬硬的碎银。她打开锦囊,果然看到一张折叠整齐的信纸。展开来,是大风清秀的字迹:“八妹亲启:若你哪天决定离开,不必告诉我归期。但请记住,无论你走到哪里,西子湖畔的这碗醒神汤,永远为你留着热气……”

看着信上的字,醉梦熙的鼻子忽然有些发酸。她抬起头,想对大风说些什么,却发现他已经转过身,朝着家的方向走去。阳光将他的身影拉得很长,藏青色的短打在风中轻轻飘动。

“大风!”醉梦熙忽然喊道。

大风停下脚步,却没有回头:“怎么了?”

“没什么。”醉梦熙握紧手中的锦囊,嘴角扬起一抹笑容,“我只是想说,今天的醒神汤,能不能多放些桂花蜜?”

大风的肩膀微微一颤,随即传来他带着笑意的声音:“好,给你放双份的。”

看着他加快脚步的背影,醉梦熙忽然觉得,心里的那个江湖梦,似乎不再那么遥远和模糊了。也许,真正的侠女,并不需要立刻踏上闯荡江湖的路。她可以先在这平凡的烟火日常里,慢慢磨练自己,因为她知道,无论她走多远,总有一个人,一碗汤,在等着她归来。

此时的西子湖,波光粼粼,柳影婆娑。醉梦熙将锦囊小心翼翼地收好,加快脚步追了上去。阳光洒在她的白衣上,也洒在她心中那个侠女梦与烟火情交织的未来里。

暮夏的蝉鸣浸透了西子湖的晨雾,当醉梦熙的柳叶刀劈开最后一缕水汽时,刀身上凝着的露珠恰好坠落在青石板的裂缝里。她收刀而立,月白劲装的下摆还沾着昨夜练功时蹭上的草屑,肩头银线绣的狼纹被汗水浸得发暗,像一匹刚从晨雾中奔出的幼狼。

“又把刀磨得这么亮。”大风的声音从月亮门传来,手里的青瓷碗腾着热气,碗沿搁着两片新鲜的薄荷叶。他今日换了件浅灰色短打,袖口用蓝线滚了边,鬓角还沾着药铺的陈皮香——显然是刚从王掌柜那儿回来。

醉梦熙接过羹汤时,指尖触到碗壁上的水珠,凉丝丝的。碗里的杭白菊浮成两朵软云,汤面飘着几根细小的金丝,是大风新学的法子,把桂花蜜熬成糖丝撒在上面。“今早去药铺,”她舀起一勺汤,看糖丝在勺边化开,“王掌柜说你帮他晒了三屉薄荷?”

大风蹲下身替她整理散落的兵器,闻言手一顿,耳尖慢慢红起来:“他说新薄荷配菊花能解暑气。”他指尖划过刀鞘上的裂纹——那是上月她练劈砍时砍在石桌上留下的,如今被细密的银线缝补整齐,针脚间还嵌着几星干花,是她上次随手插在刀鞘里的野菊。

湖风忽然卷着荷香袭来,吹得醉梦熙鬓边的白兰花轻轻颤动。她望着远处烟水迷蒙的湖面,忽然把羹汤往石桌上一放:“大风,你说江湖上的侠女,会自己缝刀鞘吗?”

大风正将她的匕首插进靴筒,闻言抬头,阳光落在他睫毛上,碎成金粉:“我见过话本里的侠女用兽皮裹刀,”他顿了顿,指尖拂过刀鞘上的银线,“但没见过谁的刀鞘里缝着干花。”

醉梦熙的脸“腾”地红了,伸手去抢刀鞘:“那是上次练完功顺手塞的!”却不想用力过猛,羹汤晃出几滴,落在大风手背上。她慌忙掏帕子去擦,却被他反手握住手腕。

“疼吗?”大风的目光落在她虎口的旧疤上,那里今早练刀时又磨出了红印。他从袖袋里摸出王掌柜新配的药膏,挤在指腹上轻轻揉搓,薄荷的清凉混着他掌心的暖意,顺着她的腕骨往上爬。

醉梦熙忽然想起昨夜读的《江湖异闻录》,里面说侠女苏青鸾手刃仇敌时,虎口的伤疤能吓得小儿夜啼。可她这道疤,却总被大风用药膏敷得软软的,连疼都疼得没了气势。“你总把我当小孩子,”她嘟囔着抽回手,却没真用力,“将来我闯荡江湖,总不能带着你这药膏吧?”

大风沉默着收拾空碗,喉结轻轻滚动:“王掌柜说,这药膏晒干了能成膏饼,”他从怀里掏出个蜡封的小盒,里面果然躺着几片淡绿色的膏饼,“你放锦囊里,用的时候拿热水一化就行。”

晨雾渐渐散去,湖边的画舫传来游人的笑语。醉梦熙看着小盒里整齐码放的膏饼,忽然觉得鼻子发酸。她想起今早二姐说的话,说大风天不亮就守在灶台前,把药膏摊在竹篾上晒,为了让膏饼能多存些时日。

“喂,”她忽然开口,声音有些沙哑,“如果……我是说如果,我哪天真走了,你会不会……”

“会。”大风立刻打断她,转身时撞落了石桌上的白兰花,花瓣散在他浅灰的衣摆上,像撒了把星星,“会每天去练武场看你练刀的石桩,会替你给刀鞘上油,会把醒神汤熬到你回来的那天。”

他的声音很轻,却像晨露一样砸在醉梦熙心上。她低头搅着碗里剩下的羹汤,金丝糖线已经化完了,只有几片杭白菊还浮在水面,像落进汤里的月亮。

“其实……”她忽然笑起来,眉眼弯成新月,“江湖那么大,说不定我走累了,就回来喝你煮的汤。到时候你得给我加双份桂花蜜,还要把糖丝熬成凤凰的形状。”

大风看着她眼里的光,忽然从袖袋里掏出个油纸包,里面是几块新做的绿豆糕,翠绿色的糕体上印着歪歪扭扭的狼头——显然是他自己刻的模子。“先尝尝这个,”他把糕点塞给她,耳尖红得快要滴血,“等你回来,我给你熬龙形的糖丝,用塞北的雪莲子做汤。”

醉梦熙咬着绿豆糕,细腻的豆蓉里掺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甜。她看着大风手忙脚乱收拾碗碟的样子,忽然觉得,这江湖梦啊,原是可以慢慢做的。就像这碗醒神汤,要一点点熬,一点点等,等风把荷香吹进碗里,等阳光把糖丝熬成金线,等那个守在灶台边的人,把岁月熬成最暖的烟火日常。

此时的西子湖,睡莲正悄悄绽放,一只翠鸟掠过水面,惊起一圈圈涟漪。醉梦熙把蜡封的药膏盒塞进锦囊,那里还躺着大风写的信和几块糖渍青梅。她握紧锦囊,忽然觉得,这江湖路再远,也远不过碗里的热气,远不过那个永远为她留着灶台火光的人。

初秋的晨雾裹着桂花香漫进醉府练武场时,醉梦熙正挥刀劈开一片飘落的银杏叶。月白劲装外罩了件藕荷色披风,银线绣的狼纹在晨光里泛着冷辉,靴底碾过青石板上的薄霜,发出细碎的脆响。她收刀而立,见大风端着羹汤从月亮门走来,藏青色夹袄的领口滚着圈雪白的兔毛,显然是新做的秋装。

“今早加了茯苓,”大风将青瓷碗递过来,碗沿凝着几颗露珠,“王掌柜说能去秋燥。”汤里浮着几片浅棕色的茯苓片,杭白菊换成了金黄的野菊,汤面还漂着几粒莹白的糯米圆子。醉梦熙接过碗时,指尖触到碗壁上刻的细小花纹——是昨夜她抱怨木勺总刮花碗沿后,大风用刻刀连夜凿的防滑纹。

“你袖口……”她忽然皱眉,指着大风夹袄袖口的补丁。那是块与衣料颜色相近的藏青布,针脚细密整齐,却掩不住布料磨损的痕迹。大风下意识地缩了缩手,耳尖泛红:“昨晚帮二宝修篱笆时挂破的,不打紧。”

醉梦熙放下羹汤,从袖袋里摸出个针线包。青竹柄的小剪刀还带着她掌心的温度,丝线是她常用的银灰色。“伸手,”她命令道,指尖捏着线头穿过针孔,动作熟稔得像练了千百遍刀法,“下次再穿破衣服,就用我给你的那块云锦补。”

大风看着她低头缝补的模样,晨雾在她发间凝成细碎的水珠,像撒了把珍珠。她鼻梁高挺,睫毛在眼睑投下蝶翼般的阴影,唇瓣因清晨的凉意泛着淡淡的粉。“那云锦是你攒了三个月月钱买的,”他低声说,“留着给你做江湖路上的披风。”

针线穿过布料的声音轻得像落花。醉梦熙想起上个月在绸缎庄,大风盯着那块银灰色云锦看了许久,说那颜色像她刀鞘上的银线。她当时嘴上说“江湖侠女谁穿那么花哨”,却还是偷偷买了下来,藏在箱底。

“江湖路远,”她忽然开口,针脚在补丁上绣出朵小小的野菊,“总得有件像样的行头。”话音未落,指尖忽然被针扎了一下,渗出颗细小的血珠。大风猛地抓住她的手,用嘴轻轻吮去血珠,温热的触感让她浑身一僵。

“小心些。”他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从袖袋里摸出块软布替她包扎,“缝补这种事,本该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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