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人点点头,他们几人都被驯服,不管合不合适,除东方堂主外只听言大夫的话,又回去打牌。
那来人却见不得这一幕,冷哼一声,鼻子里出气:“你在这里,便是被这样薄待的?”
他以为言无咎在这儿受委屈了,这种误会言无咎倒能理解,但他如今这样说,像是在……打抱不平?
言无咎闻言眉尾轻挑:“你跑到这里,原来是为给我出气的么?”
那人沉默半晌,不答,反而道:“我名平一指。”
方静听见他的名字,猛地一抬头,她上下打量自称平一指这人,又叫停了牌局,凑到言无咎身边去,同他窃窃私语。
“言大夫,这位平一指大夫也是有名的神医,我家里曾经也想过去找他治病,不过……”
“不过什么?”
“他、他这个人很怪的,他若要医一个人,一定要让病人家属先杀一个人才肯。”
言无咎“哦?”了一声。
方静也不明就里,只将自己知道的都说了出来:“我家里人觉得平大夫很是邪性,商量后还是将小妹送回家修养。多的我也不知。”
这样想,他此次找上门来,可能是为了言无咎这个莫名其妙传出去的神医名号。
言无咎对此兴致缺缺。他对医理最多不过一知半解,就算他知道了解的那些,与现在的医药学也完全不是同一个体系,让他跟别人聊治病救人,就像对着相声学怎么把大象装进冰箱一样,白学。
他不感兴趣,便只道:“久仰,稀客,慢走,不送。”
平一指的医术当时可谓无出其二,他一贯自傲于此,听见言无咎的话只觉被怠慢。
但他的确好奇任我行口中“将坠落山崖的死人医活”的医术,究竟是怎样施展出来。因此他兀自忍耐,只当没听见言无咎送客:“我听闻言大夫医术了得,特来请教。”
言无咎道:“我不擅做先生,不会教学生。”
平一指只是客气一下,言无咎却上来就直接自认老师,将他比作学生,心骄气傲如平一指,登时被他这等行径气到。他生气与旁人不同,脸越发白,白得像躺在棺材里三天的死人时,就是勃然大怒——就如现在一般:“竖子初出茅庐,见识浅薄,竟还敢口出狂言,简直枉为人医。”
言无咎听他这样说,摆出吃惊模样:“我本以为有些人自诩天资绝伦,可逆天改命,还要揣度天意,刻意配平,就已经是天大的浅薄与狂言,没想到学无止境,轻狂亦无止境啊。”
……
“哦?他们吵起来了?”任我行听见线人情报,饶有兴趣问道。
“正是,两人对骂许久,从问候彼此医术开始,到攻讦身体缺陷终止,平一指进门半个时辰不到,两人便不欢而散。平一指可能早就将教主您的命令抛诸脑后了。”
任我行笑:“这位言大夫,当真不简单。”
“这……恕属下愚钝,看不出此人的城府。”
任我行道:“哼,不是你愚钝。言无咎此人,自入我黑木崖以来就一直这般行事,甚至在我面前也毫不收敛,无怪你们当这是他的真性情。但是……你且细思他从前与东方盛单独相处时的所作所为。”
“二话不说便救下素未谋面之人,从头至尾不曾有挟恩图报之心;用计大胜倭寇,将银钱留给农家村妇,却连姓名都不留下;对待瞧不起他的匠人、暗算他的杀手从不在意,未尝有只言片语的抱怨。”
“这样的人,怎会三番四次与对他根本没有恶意的人争吵?尤其……对方也是个神医。”
“古怪如平一指,在遇到另一派别的医术之时,也会升起见猎心喜、深入探讨之意。言大夫又为何只是与他争吵,却没有哪怕只言片语表达出想要见识世外医术呢?”
任我行暗自派人跟踪东方盛已经许久,对于这个聪明且野心勃勃的下属,他赞赏、嫉妒、也暗中提防。当日东方盛坠崖,他伤心许久,也松了一口气。
不想时隔数日,日月神教在别处的探子竟然又传回东方盛未死,身边还跟有一位神医的情报。他惊怒之下,又生出欣喜——武林中人,永远不会嫌自己身边的神医多。
不过,相比于跟在东方盛身边,可能心中已有偏颇的神医,他更想要一些更可靠的东西。譬如——能起死复生的神药。
在东方盛护送言无咎回山谷的途中,跟着他的探子已经变成神教中最擅长隐匿和追踪的一帮暗卫。他们唯一的使命就是为教主取来现世尚存的所有神药。所以当言无咎指出他隐居的山谷所在时,这些人第一时间越过言无咎两人,潜入山谷。
但是,将山谷搜遍,他们却一无所获。这里不管怎么看都是一片荒无人烟的干涸河谷。思及阵法一说,他们无需多加思考,就决定放火烧山。
将一切都烧个干净,一切都能无所遁形。
然而,被烧尽的赤裸山头下,仍旧是空无一物的山谷,连稍大些的石块也不见一个,更别提房屋居所。
打那时起,任我行便对言无咎的身份起了疑,如今更是笃信。
任我行下定论:“他身上,一定藏着古怪。”
“不错。”平一指自外面推门而入,他武功平平,脚步声藏不住,殿上无人对他的到来报以警惕。
只听他再不复方才一般泼皮骂街,冷静道:“我怀疑他根本不通药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