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为了安全,也不至于唤这么多人围在我身边。”言无咎向四周望,两男两女高大的身影几乎要把四周来的光都遮个干净,只留下面前人微蹙着的眉眼:“我不在时,总担心有宵小来犯。”
说是宵小,言无咎也知道他说的是防着在任我行命令下来找事的小卒,不过在黑木崖上,谁也不知道任我行的耳目遍布有多广,谁也不愿意以身试险。故而言尽于此,意留三分。
“必定舍身保护言大夫!”这四人中气十足,吼得像是放了八个音响在身旁,言无咎头次被阿卡贝拉喇叭震撼,痛苦闭眼,定了定心神才拿捏好音调问:“你要出去多久?”
任我行又派给他任务,只瞧着线人简报,倒好像比上一桩事要简单不少,但他二人心知肚明,此行不会容易。
“我尽量在十日内赶回来。”东方盛道。
言无咎投以不赞同的目光:“此事当求稳,何故求快?”
东方盛不语,定定望住他,眼中除他以外仿佛再无二物,一切便尽在不言之中。
他不答应,届时言无咎远在黑木崖,也拿他没办法。要跟上去,言无咎原本那些腿啊肉啊的,此刻还在帮忙固定这人才长好一半的身体,还不到拿回来的时候。拖着两条残腿,还不知道是谁保护谁。
言无咎拿他没辙,目送他离去,神情恹恹。
力量,说到底还是缺力量。不然再捏一副皮囊,以力驱使,专门盯着东方盛,也不担心被他看出破绽。
他又回忆起当时身体中莫名其妙多出气力的场景——那股力量的来源究竟是什么?若能掌握,也好过现在举步维艰。
他漫不经心思忖,足尖在地上微晃,怔忪间思绪便流淌到此方土地上。
【言君,我硬是有个想法。】这是黑木崖在讲话,听起来像带点口音的官话,轻快而生动,比之前那处山地的语言好懂许多。
言无咎脚搭在地上,这几人也不在意,他暗中与黑木崖交流:你讲。
【言君细想,上盘是咋个回事?要是跟人有关,我们抓几个龟儿子多试几道,不就晓得咯?】
语气轻快是轻快,作风却与这片土地上生活的人一脉相承的果断狠辣。
言无咎:哪有将人当实验工具的道理。
【说是啷个说,我这儿没几个好批人得嘛。】
言无咎被他说的有刹那心动——对他而言,查看一个人的过往并不算难,判断他该不该杀也很容易……
但,这仍旧是因一己私欲而杀人的行径。
无论如何,不该向完好无损的窗户扔出第一块石头。
他言无咎美好的品质,不能因为这点小事就产生瑕疵。
言无咎最终仍是否定了黑木崖的提议,对方闷闷,嗯一声之后就再不讲话。
但言无咎并不无聊,那四个陪在他身边的人不仅兼顾保镖和保姆的责任,居然还负责逗趣儿,有人会腹语、有人会说书,还有人擅长易容。一个人打三份工,不知道东方有没有给他们三倍的薪水。
言无咎不爱摆架子,喜欢听故事,跟他们相处几日,连他们谁有个哥哥、谁有个妹妹都摸清楚了。
其中一个叫方静的孩子,家中幼妹得了痨病,总也治不好,已经砸了大把银钱进去。言无咎跟她相处几日,受她照顾良多,想起反正已经担了一个神医的名头,一时兴起提议:“改日带你妹妹来找我。”
这名叫方静的女侍从瞬间眼眶就红了,看样子都想直接跪下叩头谢恩,言无咎抢在她之前道:“这头磕下去,你妹妹也别想上来见我了。”
头是不磕了,泪却怎么也止不住。
言无咎说看着她心烦,让她快去洗两把脸。
等她再回来眼眶仍然红着,脸上笑容却像初晴后的彩虹似的,格外动人。
……
是日,言无咎早起算过东方盛的状态,还成,没受什么伤,还去吃酒了。
“这小子……”言无咎放下心来,又觉得有点不是滋味——见不得他过得太糟,但是人家还在家里担心着呢,你那边吃上花酒了,是不是不大好?
干脆他这儿也组个牌局松快松快。言无咎不爱赌,要么他出老千赢得轻松,要么他闭着眼输得一塌糊涂,没什么可玩性。但他喜欢看人打牌,最爱看彼此算计来算计去,叫最老实的那个赢了一类的景象。这叫剧情有跌宕起伏,有反转。
最后发现老实人是扮猪吃虎也行,也好玩。
他就这样在廊下看几人打牌,看着看着,廊前突然传来声音,冷冰冰的,又带点傲慢。
不过并不像任我行那样难听。
来人问:“哪个是言无咎?”
打牌那几个你看我我看你,最后站起一人对着他们身后的言无咎耳语:“面相陌生,不在日月神教当值。蛮富态的,武功不高,不足为惧。”
言无咎点点头,人家不尊重他,没拜帖还能直接上门,他也就不必给这种人留脸,只以手指抵在耳侧,淡淡道:“那接着打吧,这局还没打完。”
他惯爱有始有终的事,不喜半途而废。打牌是,在某人面前病弱大夫的角色扮演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