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道两旁的灯笼上仿佛蒙上了一层一层厚厚的灰,欢声笑语在初冬的凛风被吹散。
哪怕灯亮了,街上也没有一个人。
那数十日的繁华好似只是一场梦,对于白桦学子是如此,对于益州百姓也是如此。
严陶然从山上下来的那一日,便将院长令牌交给了茶行遇,告诉他,三日后,必须让全部的学子和夫子都搬到山顶去。
手上的令牌仿佛千斤重,赤金足铁,上面烙印着白桦二字。
即便历尽无数岁月,它仍然被保存的很好。
茶行遇望着上面的斑驳痕迹,用力握紧,眼眶泛红,“祖父他……”
严陶然侧目,平静开口,“在我们抵达的那一晚,裴老过身了,”他从袖中拿出信封,“这是裴老嘱咐的,让我在他死后,交给你。”
茶行遇瞳孔一颤,慢慢接过。
消息没有刻意瞒住,将令牌交给茶行遇之后,第二天所有人都知道裴院长仙逝,茶行遇成为新院长的事。
这是严陶然授意夫子们说的,他怕茶行遇太年轻,压不住那些年轻气盛的学子。
“院长仙逝,按院规,尔等需着素服,戒荤腥一月。”
院子内安静的一根针都能听见,所有学子都低着头,面容沉痛,呜呜咽咽哭着。
寒风萧瑟,吹落少年的眼泪,鱼戏舟摸了摸自己有些凉的脸,转头看见了死死咬紧唇瓣,满脸泪痕的裴玄已。
裴玄已在忍着,忍着不让自己哭。
鱼戏舟盯着自己的鞋尖,耳边全是被寒风扭曲的哭声,他的心莫名抽了下。
有点痛。
这种痛,熟悉,又陌生。
他还不及深想,就转瞬即逝了。
学子们顺利地从别庄搬到了山顶,虽然他们也不知道是为什么,但听夫子说是为了保证他们的安全,便不再多问,心甘情愿地住下来。
山顶的木屋都不多,他们要自己建房,只能先暂住在寨子里,寨子中的人也不会帮助他们,大多时候都是冷冷地旁观。
学子们以为是自己占了对方的地方,对待对方,倒是十分友好。
他们年轻又有活力,会学习,不怕苦,尊重人,渐渐也和寨子们的人相处融洽。
除此之外,学子们每日都会下山做生意,顺便告知益州百姓,郊外那座大山其实根本就没有山贼。
一人听到,便会有第二人知道,百姓口口相传,没到几天就将这些事传遍了益州。
他们心中犹疑不断,想到这些年郡守派出去剿匪的士兵,想到了被抓走了女孩。
但他们没有怀疑白桦书院的学子,这可是白桦书院啊!
而且他们的学生真的平安无事回来了。
山贼之说,究竟是谁在撒谎?
郡守因为这几句话被架在了火上烤,他不安地在房间转来转去,突然门被人用力推开。
看清了来人,他扑通一声,直接跪在了地上。
“大人!”
男人带着黑袍和面具,有意遮住了阵容,声线也做了伪装,“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蠢货!”
男人走到张忠守面前,用力朝他胸膛踹了一脚,“迟迟交不出货也就罢了,连白桦书院的学生都除不掉。”
张忠守战战兢兢低着头,额头上全是冒出的冷汗,“小人…小人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
每天晚上,别庄都有人来回巡逻,他就是想放火,估计也烧不死那些人。
黑袍男人冷笑一声,“那金窟的下落呢?”
张忠守脸色一白,头死死抵住地面,“小人已经找遍了益州,至今未曾寻到!”
话音刚落,一个梅花小瓷瓶就落在了他头旁边。
“主子说了,看在你效忠多年的份上,留你全尸。”
男人语气阴冷的如同蛇信子,张忠守心中已经有了不好的猜测,语气颤抖着问,“我的家人妻女……”
男人嗤笑一声,“主子不忍心你一人孤零零地走,已命人先送她们下去了。”
张忠守两眼一黑,几近窒息,心中只觉得悲愤以及可笑。
十二年!整整十二年!
到头来竟会是这般下场,因果循坏,这恶果终究还是报复在他身上了。
张忠守打开瓷瓶,心如死灰地饮下,他剧烈地抽搐了两下,便没了知觉。
男人拿起墙上挂着剑,一间密道出现在他眼前,他扛起张守忠的尸体,大步流星,从密道离开。
天气凉了,烫面卖得很好,鱼戏舟他们的摊位几乎围满了人。
左观言慢条斯理地吃着面条,没有在意一旁安伯都快要杀死他的目光。
“这是本店赠送的小礼物,希望客官喜欢,”鱼戏舟提着竹篮给每个人送礼物。
左观言看着手里只有巴掌大的蓝布小牛,颇为新奇,“上次来你们送的还是灯笼,怎么今日就换成了玩偶?”
鱼戏舟一愣,旋即道:“这不是玩偶,是草药包吗,闻着可安神,随身带着还能驱虫。”
放在鼻尖闻了闻,确实能闻到一股淡淡的药味。
左观言问,“是你做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