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槐的眼睛死死盯着人群中的那个身影,她的脸上混合着震惊和疑惑,头发比以前要短了一点,穿着看起来很舒适的衣服。
是你啊……真的是你。
尽管隔着一层厚厚的玻璃,他还是不自觉地翕动起鼻子,嗅闻起她的味道。
她慢慢走上前来,人群为她让开一条道。
他背上的肌肉慢慢收紧,瞳孔也兴奋得缩成一条细缝。
我好想你。
他心道,我真的好想你。
他要怎么形容陶明安突然消失的那一刻,他是什么样的心情?
他起初以为是未知妖兽施展的陷阱,可是没有他的允许,又有谁能闯进宫室?
他焦急地在宫室里徘徊,鼻子也不断耸动着企图获得更多被他忽略掉的信息,可是没有,什么都没有,他只能在陶明安消失不见的位置闻到一丝独属于她的味道。
到底是怎么回事?
焦躁像海浪一样不断涌起,他的脚步越来越重,利爪在地面犁出一道一道白色的抓痕。
如果不是陷阱,那她到底去哪儿了?
反复探寻间,他被怒火充斥的头脑里闪过一句话——
——“想走就能走了”。
这句话像一道闪电一般打过他的脊背,他颤抖着抬起头——
是她,是混沌尸体所化妖兽说过的那句话!
“从哪来就回哪去”“想回就能回去了”,这是她告诉陶明安的回去的办法。
错了,他们全都猜错了。
那头妖兽指的,其实不是他们回到钩吾之山可以找到回去通道,是指陶明安从人类世界来,终能回到人类世界去。
而陶明安愤慨的、充满决心的那一句话,则是她回家的关键。
毕竟,比干挖心而不死,却因人言道出真相毙命,言语拥有着这个世界上最古老、最神秘的力量,有了言语,生命才能更好的沟通,谎言和计谋也才能挑动人心。
陶明安虽然一直说想回家,想家人,可在此之前,她从未真正地以一种坚定的决心亲口说出她“要回家”。
直至刚才,他迫切地想要将她留下来,却促使着她说出能让她回家的那句话。
该死的……该死的!
一切事情在这一刻形成了闭环,在命运无常的戏弄下,季槐感到一股无能为力的愤怒。
他的四肢重重地踏在地面上不由自主地开始施力,宫室地上坚硬的石块被他踩得渐渐发出不堪重负的迸裂声。
轰隆——
钩吾山深处一声巨响,山林间的动物妖兽无一不被这声巨响惊得纷纷逃窜。
群鸟横飞,走兽四奔,山之心像是在抽搐、在翻滚,于是有无数巨石滚落,河流被截断,树木成片倒下。
不过短短一瞬,整座钩吾之山就像被一双无形的大手反复揉捏,硬生生地被重新塑造成另一个模样。
侥幸逃出来的妖兽遥遥望着,不禁窃窃私语起来。
【祂这是怎么了?】
【之前还好好的,怎么突然疯了?】
【那个人类呢?那个人类怎么不管管祂?】
【要死啊我新搭的窝……祂能不能赔我一个?!】
【捡条命就不错了,你还想赔?】
轰隆——
宫室里狼藉一片,他与陶明安才布置上的装饰早已在刚刚摧枯拉朽之势中被毁得看不出原来的模样。
“陶——明——安——!”
他咬牙切齿、仿佛充满恨意般念着她的名字,把每一个字含在嘴里咬住了嚼碎了,像是通过这样的方式就能把她也含在嘴里。
刚刚抱着她企图留下她时流出来的泪也在眼眶里被烧干了,他的脑海里什么想法都没有,只剩下陶明安的身影停驻在那儿。
而他唯一的想法——他要她,他要见她,他要——他要去到她身边!
他不能离开她,他不能没有她!
在几乎变成废墟的宫室里,季槐阴沉地踱步,他沉思了许久,像是下定决心似的冲出宫室,义无反顾地向着混沌尸所在的方向狂奔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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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槐飞奔着,翻过崇山峻岭,跨过山川河流,他疾驰的每一步,空气中都会爆发出剧烈的音爆声。
他上一次走这条路的时候,风是轻的,草是芬芳的,就连看习惯了的日出日落,也都无比新鲜。
可是这一次,随着禺彊的一声叹息,风霜渐渐冻上了河流,草木也染上枯黄。
他再一次踏上他们一起走过的路,却没有什么能让他停下了。
他无心去看黄昏是如何被黑夜吞噬,也来不及感知一天天降下来的温度。
饿了就捕获一头妖兽或动物充饥,渴了就喝溪水,他几乎记不清楚他走了多久又走到了哪里,只知道他要穿过一片戈壁滩逼进那道峡谷之中。
直到他来到一座红褐色、山石裸露的山前,一头赤红的妖兽流着唾液拦在他面前。
这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