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婳几乎是扑爬过去,一把将披巾抓在手里,然后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用尽全身力气将自己紧紧裹住。
从头到脚,缩成一团,只露出一双惊惶失措、泪水涟涟的眼睛。
陈予琢的心被狠狠揪紧。
她没有再贸然靠近,而是在离谭婳蜷缩的位置一步远的地方缓缓蹲了下来。
让自己的视线与她尽量平齐,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种刻意放缓的、抚慰人心的平稳。
“谭婳,是我。你看看我,我是予琢姐。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很安全。”
谭婳裹在披巾里,只露出一双眼睛,隔着那层薄薄的织物,死死地盯着陈予琢。
她的呼吸急促而混乱,泪水不断涌出,浸湿了披巾。
陈予琢保持着蹲姿,一动不动,只是耐心地、一遍遍轻声重复:“是我,谭婳。看看我,是予琢姐。”
过了仿佛一个世纪那么漫长,谭婳裹在披巾下的身体,颤抖的幅度似乎小了一点点。
她那只裹在披巾里的手,极其缓慢地、试探性地伸了出来,指尖带着剧烈的颤抖,一点点靠近陈予琢的脸颊。
冰凉的、带着冷汗的指尖终于触碰到陈予琢温热的皮肤。
“予琢姐……”
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喊爆发出来。
谭婳猛地向前一扑,整个人撞进陈予琢怀里,双臂死死地箍住她的脖子,仿佛溺水的人终于抓住了浮木。
她把脸深深埋在陈予琢的颈窝,泪水瞬间濡湿了衣领,身体抖得不成样子。
“好多人……好多人要杀我……拿着刀……在后面追我……我跑不动……我好怕……予琢姐……我好怕啊……”
她语无伦次地哭诉着。
“没事了,谭婳,我在这。”
陈予琢稳稳地接住她,一只手环住她颤抖的脊背,另一只手轻轻拍抚着,声音沉稳有力,像定海神针。
“梦都是假的。你看,灯都开着呢,很亮。这里只有我们,没有别人。别怕,我在这里。”
她就这样抱着谭婳,任由她宣泄着恐惧,直到怀里的颤抖渐渐平息,只剩下抽噎,断断续续。
陈予琢慢慢扶着谭婳婳站起来,让她在客厅沙发上坐下。
整个公寓灯火通明,如同白昼。
而一个特别的布置映入眼帘——每个房间门口,都端正摆放着一面落地镜。
镜面调整到特定角度,使得坐在客厅沙发上的人,可以通过镜子反射,看到每个房间内部全貌,一览无余。
“你看,” 陈予琢半跪在沙发前,双手握住谭婳冰冷的手,引导着她。
“主卧。”
她指向主卧门口的镜子,镜子里清晰地映出空无一人的卧室,床铺有些凌乱,但确实没有人影。
“客卧。”
客卧门口的镜子同样映照着整洁的空房间。
“书房。”
书房里只有书架和书桌。
“卫生间。”
卫生间门开着,镜子映出里面空荡的洗手台和淋浴间。
“看到了吗?每个房间都看得清清楚楚。”
陈予琢声音带着一种令人安心的笃定,“这个家里,只有你和我。没有别人。”
“我把所有的灯都打开了,镜子也摆好了,你能看到每一个角落,没有人能藏起来。不要害怕。”
谭婳抽泣声渐渐小了,她红肿的眼睛顺着陈予琢的指引,一面镜子一面镜子地看过去。
目光在那些清晰映照出空荡房间的镜面上流连,紧绷的神经似乎被这可视化的“安全证明”一点点安抚下来。
她终于幅度极小地点了点头,喉咙里发出一个模糊的“嗯”声。
陈予琢拿起沙发上一个抱枕,塞进谭婳怀里。
指尖触碰到柔软的织物,她下意识地抱紧。
“饿不饿?我熬了点粥在厨房,温着的。”
陈予琢站起身,指了指厨房的方向。
厨房门口,同样立着一面镜子。
“你看那面镜子,” 陈予琢指着厨房门口的镜子,“你坐在这里,就能看到我在厨房盛粥。”
“我就在那里,你能一直看到我。”
谭婳抱着抱枕,裹紧了披巾,目光怯怯地投向厨房门口的那面镜子。
镜子里,映出厨房一角,能看到砂锅咕噜噜。
陈予琢转身走向厨房。
谭婳的目光紧紧追随着她身影。
直到,陈予琢进入镜子。
厨房蒸腾的热气在镜面上晕开一层薄雾。
谭婳努力睁大眼睛,想看清陈予琢,却觉得人影有些模糊晃动。
一种不安的焦躁感又隐隐升起。
她抱着抱枕,裹着披巾,慢慢地、试探性地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一步一步,极其缓慢地挪动到厨房门口那面落地镜前。
她停在那里,隔着镜面,看着镜子里那个正在厨房里忙碌的身影。
陈予琢背对着她,正用勺子小心地搅动着砂锅里的粥,氤氲的热气模糊了轮廓。
谭婳抬起手,隔着那层玻璃,指尖触碰着镜子里的陈予琢。
仿佛这样,就能确认她的存在。
慢慢地,她抬起另一只手,一点一点,将自己头上裹着的、那层带来窒息般安全感的披巾,摘了下来。
微卷的头发有些凌乱地贴在汗湿的额角。
就在这时,镜子里,陈予琢似乎感应到了什么,转过身来。
她看到了站在镜子前的谭婳,看到了她摘掉披巾后苍白却不再那么惊恐的脸。
陈予琢脸上露出了一个温和的、带着安抚力量的笑容。
她走近几步,来到与镜子平行的位置,抬起手,屈起指节,轻轻敲了敲镜面。
嗒、嗒。
清脆的敲击声在安静的客厅里格外清晰。
隔着镜面,陈予琢笑容清晰可见。
“粥好了,可以来喝了。”
客厅里,陈予琢的手机亮起,林芳发来一条短信。
[刚刚,张晨月在家里被人袭击了……]
屏幕黑掉,又亮起。
[是你干的吗?陈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