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易阳完全没想到,他输入的这个数字准确来说是一个日期——去年3月22日。这个日期是突然出现在他脑海里的,伴随着一些闪回般的信息,来不及捕捉就烟消云散。
这一天发生了什么,他为什么会用这一天当密码?
沈易阳拿出手机翻相册,那一整个月的照片都寥寥无几,根本找不到什么有用的东西。
就在这时,落地窗外黑沉的天空中划过一道闪电,闷雷滚滚而来。
沈易阳陡然一惊,只往窗外看了一眼就匆匆收回视线,风卷起原本平静的江面,似乎在预告即将到来的大暴雨。
手机滑落在柔软的地毯上,沈易阳深呼吸一口气,缓缓打开保险箱的门。
最底下放着个木质收纳盒,中间那层放着一沓薄薄的文件,最上面孤零零地放着一个看上去有些岁月痕迹的红木盒。
沈易阳的瞳孔骤然缩紧,伸出手时才发现自己指尖正止不住颤抖,几乎是全凭意志力拿出那个约莫手掌大小的盒子。
轰隆——
窗外又是一声闷响,房间里没开灯,闪电不断劈下亮起的光勉强照亮室内。
小叶紫檀有极淡的香气,哪怕在室内光线下也显得油润十足,沈易阳开了几次才顺利打开,在借着闪电看清里面的东西时,虽然已经做好了充足的心理准备,但还是呼吸一紧。
收纳盒的里布内衬里静静躺着一个密封袋,里面是断成五段的翡翠镯子。
哪怕是断镯,也能看出它原本胶润十足的晴水模样。
哗啦——
大雨倾盆而下,雨水密密麻麻砸向江面。
沈易阳攥紧那个密封袋,车祸后的记忆再度如潮水般涌进脑海,霎时他仿佛置身于那个暴雨倾盆的夜晚,就像是有一只大手死死掐住了他的脖子。
头因为遭到剧烈撞击而一阵阵眩晕,因为大量失血而感到口渴,他用所有力气死死抓住断镯,眼前却什么也看不清。
脑中只剩下一个念头,他不能死在这里。
可是温度却毫不留情地飞快从沈易阳身上褪去,他感觉到自己的脸上有什么液体,耳畔是暴雨混杂着嗡鸣的声音,他分不清这液体是雨水还是什么,只觉得连眼皮都快要抬不起来。
他要死在这里了吗?
这段时间经历的这一切,都是一场梦吗?
就在他迷迷糊糊这样想时,眼前猛然一亮。
温暖柔和的光线驱散黑暗,急促的皮鞋踩地声紧接着传入沈易阳一片混乱的耳朵里。
有一双手用力捏住他的肩膀,温度透过布料传到他冰凉的身体上,沈易阳的视野里一片模糊,只能勉强辨认出一个轮廓。
是封展。
雨夜缠绕在沈易阳心头如恶魔般的低语快速远去,变成远处安静平和的白噪音,黑夜被房间里明亮的白炽灯光取代,沈易阳终于从梦魇般的创伤记忆中脱离出来,闻到了封展身上的味道。
明明很熟悉,却又带着些雨水潮湿的气息,显得有些凉。
封展就这么半跪在地,双手紧紧抓住了沈易阳的肩膀,嘴里低低地喊着他的名字。
沈易阳一眨眼,就有液体顺着他的眼角滑落,他后知后觉地抬起手,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经满脸泪痕。
几分钟前,就在大雨落下的前一瞬间,封展一把拉开车门大步走向门口,不顾助理在身后忙着抵伞,甚至连话都没来得及和赵姨说一句,光听了一句沈易阳在卧室,就二话不说直接上楼。
卧室里没开灯,沈易阳整个人瘫坐在地上,手里死死地捏着什么东西,满脸都是泪水,还有源源不断的泪水从他那双颤抖着的眼睛中滚落,啪嗒几声落在地毯上,洇开一小片水渍。
封展看到的就是这样的沈易阳。
他不经常、或者说是极少表露出自己脆弱的一面,结婚的这一年,他们的关系比以前缓和了不少,但封展知道,沈易阳从来没有在他面前放下过心防。
所以他脚步微不可察地一顿,是在思考应该像以前那样转身离开留给他自己消化的空间,还是应该踏进去。
片刻犹豫后,封展踏了进去。
他们中间隔着不到半米的距离,沈易阳的眼睛因为含着泪显得格外清亮,就在封展以为他会像平时那样果断擦掉眼泪,装作若无其事,然后克制地拉开距离时,沈易阳空着的那只手却突然抓住了封展的西装。
距离猛地被拉近,沈易阳就这么攥着封展的外套,慢慢垂下头去,把脸埋进封展坚实的胸口,再也压不住喉咙里的呜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