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琰叹了一口气,也没对她说教什么。
祁星涟有胃病,平时都会尽量保持规律的三餐,本以为一顿晚点吃没什么,但胃病就是这样,上一秒还觉得好好的,下一秒就会突然疼起来。
她打开包装盒吃了几口,水果的清甜和浓郁的椰香在车内蔓延,祁星涟悄悄看了他几眼,并没有说出“不要告诉瑜姐姐”这种话。时琰本身就不是会打小报告的多事之人。
在他力所能及的范围内,他都会照顾与包容她的或合理或不合理的要求。
祁星涟咬着一块西瓜,牙齿刺破脆爽的瓜瓤发出沙沙的声音,清甜的汁水在口腔蔓延,火急火燎的胃部像是得到滋养,和心情一起平静下来。
八点三十五分,时瑜左肩挎着一只单肩包,臂弯里挂着一件白色薄外套,右手拉着行李箱,手上戴着一枚烨烨生辉的蓝宝石戒指,蓝色纯净剔透,光华璀璨,在光下宛如盛放的蓝色矢车菊。
她一出站就看到了在匆匆人群里风姿出众的弟弟妹妹,“小星星!阿琰!”
祁星涟奔跑过去冲进她张开的怀抱里,时琰则自觉地接过她左右手的箱包衣物。
两人抱在一起的时间有点长,时琰用平静的语调说着,“请容我提醒一下,现在这位归家的大作家身上至少带有西北的风沙和沿路城市以及无数遇到过的游客身上的灰尘。”
祁星涟没忍住笑出声,时瑜抬手在他肩头拍了一巴掌,“躲什么,在你心里,你姐就是这么邋遢的人?我这一路上穿的脏外套在你手里,现在小星星抱着的人是干净的。”
然后两人果不其然看到时琰的表情扭曲了一瞬,拿着外套的那只手有点不上不下的无措。
或许是知道他们必会保留着等她的仪式感,时瑜在高铁上也没有吃东西,时琰在手机上看了看,挑了个就近口碑不错的饭店。
是一个中式建筑的的饭店,主打金陵和淮扬菜系,卖相漂亮口味适中。这家店平时生意很好,但却保持着菜单这种传统点单方式,好在这时用餐的人已经不多。
时琰把菜单递给对面一定要挨在一起坐的两位女士,她们点了松鼠鳜鱼、金陵盐水鸭、水晶肴肉,又加了几道爽口的素菜和糖水。菜单回到时琰手里,他也没有再看,直接递给了等在桌边的一身古风小生打扮的服务员。
菜很快上桌,时瑜兴高采烈地说着这一路的见闻,祁星涟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她,崇拜和濡慕皆有,这一正向反馈极大程度上激发了时瑜的分享欲。
时琰无奈地看着她们,默默往祁星涟的碗里夹了一筷子鱼。
“嗯?”时瑜突然停止讲述,用那种危险的疑问的语气哼了一声。
“怎、怎么了?”祁星涟有种莫名的心虚,但看了眼对面神色如常的人,又觉得很没有道理。
她一个人的心慌意乱而已,应该没有搅扰到任何人。就像即使是小偷也不必为自己没有偷盗过的东西怀有负罪感。
下一秒,只听时瑜“嘁”了一声,把那块鱼夹回了时琰碗里。
“就你自己爱干净?我们小星星才不吃你夹过来的菜呢。”
祁星涟看到时琰的表情和她一样不约而同地空白了一瞬,随即便笑了起来。
这件事情说起来已经是很多年前了,大约是祁星涟初中的时候,刚刚和他们熟识。
一次一起吃饭时,祁星涟见时琰一直蹙着眉头出神,饭都没吃几口。一向怯懦不敢接近他的她,大着胆子给他夹了一筷子菜,却见他回过神后面色不虞地起身离开了餐桌。
祁星涟为这明晃晃的嫌弃瞬间红了眼眶,整个人委屈伤心地像个小兔子。时瑜见状,朝着弟弟离去的背影“啧”了一声,安慰她说,“别在意,他从小就是这样,以前我们一家人好不容易有机会一起吃饭,爸妈都不会给他夹菜的。”
时瑜说完,自己也愣了一下,随后也沉默着红了眼眶。
祁星涟笑着回神,想起明天是个重要的日子,唇角的笑意变得浅淡。
吃过饭后,三人就回了家,从停车位离开时,祁星涟犹豫了很久,还是把手从时瑜臂弯里抽了出来,说,“姐姐,我今晚回家里住。我家里。”
时瑜诧异地看她,“为什么?最近在家住的不舒服吗?”
“不,不是。”
祁星涟尽量忽略时琰投过来的疑问目光。他们这样关切的神情,让已经起了异心的自己自觉像个叛徒。所以她不能再借着家人的名义和他们住在一起,享受着这样的关心却心怀不该有的贪念。
“嗯……我快开学了嘛,家里还有些东西要收拾。”
时琰垂下眼睫,点了点头。姐弟二人并未说太多。
明天是他们父母的祭日,过去每年的这一天,祁星涟也总会贴心地不去打扰他们。
三人一同走进电梯,八楼和九楼的按键被按亮,到八楼时,时琰走出去之前回头看了她一眼,“如果遇上什么不开心的事,随时回来,阿涟。”
祁星涟鼻尖一酸,摸着口袋里的钥匙,连忙点了点头。
祁星涟在九楼的一户门前停下,抬起手想要敲门,却犹豫了很久。但想到楼下住着的时家姐弟,好像又有了些勇气。
敲了几下门后,她有点踌躇地等着。
没过多久,门开了。棕红的门板后面是一个少年男生,那人见到等在门口的她,挑了一下眉毛,和她一样形似花瓣的眼睛弯起,笑的甚至有点夸张。
“你回家啦,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