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屋内,许玉兰把小陈书澈抱在怀里,用手捂住他的耳朵,嗓音哽咽让他别听。
那时七岁的他才明白,为什么陈威强一开始会一反常态愿意留下汪汪。
他当初甚至做好偷养汪汪的准备。
在陈威强同意后,他忘记了这人对他的打骂,只一个劲地高兴地抱着汪汪说,爸爸最好了。
现在想想,真是讽刺。
小陈书澈当天夜里就发了高烧,极度惊厥,迷糊中始终在含糊不清地说:
“为什么……要吃我的小狗……”
那时小小的他怨恨过陈威强,但他更多的是怪自己偏偏坦露出自己的喜欢,让小狗到了他们家里。
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强求得来的,终究是不属于他的。
他开始学着把自己的喜欢都藏起来,回避对动物的喜欢。
“很重要,哥你的想法很、重、要!”庄牧野一把拉住陈书澈的手,把他拽到自己的怀里。他把对方的脑袋正过来,瞧见陈书澈眼睛里的难过和落寞,庄牧野心脏像被针扎了似的疼痛。
亲爱的小蝴蝶,谁折了你的翅膀?
他一手托着陈书澈胯骨,一手在对方腰间使劲,把往他身前带。
“诶,等等。小牧,你——”
庄牧野的力度不容抗拒,陈书澈被带着跨坐在青年腿上,这个暧昧的姿势让他耳尖迅速染上一层粉红。
“干、干什么这个姿势。”太羞耻了。陈书澈小声说了句,他身体僵硬,后撤挣扎着想要起身离开。
即使隔着一层睡衣,青年温热手掌的存在感依旧格外明显。庄牧野长年累月地健身,不知是心理作用还是平日里被触摸太多次,陈书澈甚至能感受到他掌心的茧子在他皮肤上磨蹭。
庄牧野一把握住对方的手腕,注视着对方的眼睛,极其认真的说:“笑笑,你的想法很重要。如果有人否定你,否定你的喜好,你就当他是在放屁。”
他一直在陈书澈面前维持着一副得体上进不说脏话的阳光男大的形象,如今“不说脏话”这一人设倒是塌掉了。
但是,这又能怎样。
“可能我们小时候,没有很好的环境来支撑我们坚持喜欢的事物。但是现在不一样了,我们都成年了,是个大人了。我们有自己的底气来支撑起喜好,不必再去在意或者是听从别人的想法。我喜欢,我在意,那这就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情。我们是为自己而活的,笑笑。”庄牧野轻声地说道。
很多人成年独立后,缺乏自己的主体性。他们第一时间考虑的不是自己,而是别人怎么样。他们把别人放在了第一位,把自己的感受递延。
就好比“我有点不高兴,但他可能不是故意爽约的。”和“他可能不是故意爽约的,但我有点不高兴。”。
前者为他人找理由,后者关注自我的感受。
庄牧野很多时候,都希望书澈哥能多把自己的感受放在第一位。至于其他的,管他呢。
天塌了,他庄牧野会来顶着。
陈书澈僵硬的身躯渐渐柔软下来,他听着庄牧野的这一番话,睫毛颤了颤,整个人往对方肩窝前一趴。
“小时候家里养了一只小黑狗,叫汪汪。”陈书澈的目光穿过庄牧野的肩膀,落在某个遥远的点上。“那时候我想着,等长大了要当一名兽医,开一家宠物医院,这样汪汪生病的话......”
他尾音哽住,“这样它生病的话,就有地方可以去了。”
汪汪如果会说话,会怪他吗?
“汪汪?”庄牧野没想到书澈哥小时候家里还养了只小狗,“那现在汪汪——”
“它三岁的时候被......”陈书澈提起这件事,甚至提到那个男人都直犯恶心,他双手发颤,面色强忍,冷汗瞬间浸透后背。
陈书澈一手抵在青年肩膀,一手捂住自己的眼睛,竭力平复自己的心情。
他不愿,也不想把自己的软弱无能一次次暴露在喜欢的人身前,这只会让他觉得难堪。
“算了,没什——”
“哥。”庄牧野打断想要回避的他。
陈书澈抬头,和青年对视上。青年眼睛里盛着的心疼太过浓烈,几乎要溢出来。
他在心疼我?
在这一刻,陈书澈忽然就撑不住了,眼泪毫无预兆地滚落,砸在庄牧野的手腕上,烫得惊人。
他就像是找到了一个可以全然托付出的情感树洞,即使把耿耿余淮的事情说出来,这人也不会站在道德的制高点和别人站在一起指责他。
“汪汪怎么了?”庄牧野轻声问道。
在提到这件事,陈书澈还是觉得很难过:“它被人端上了餐桌......我不该向邻居伯伯要汪汪,我没有照顾好它......”
记忆里刺耳的犬吠、不理会他哭闹的男人、菜刀刀刃折射出的冷光,以及汪汪最后看向他的眼神,依旧是湿漉漉的,里面满是信任的神态。
甚至在男人拎着刀走向它的时候,汪汪还在对他摇尾巴,安慰他别哭。
最后几个字碎成呜咽,庄牧野从对方颤抖的只言片语里,拼凑出一个鲜血淋漓的真相。
他听完,只觉心脏像是被狠狠攥住,疼得发麻,疼到不能呼吸。他知道陈书澈原生家庭不好,所以平时几乎从不提及父母等字眼。
但他万万没想到,竟会有人当着小孩的面残杀家养着的狗。这会给小时候的书澈哥造成多大的心里创伤,怪不得这学期开学遇到橘猫来蹭书澈哥的时候,哥表现的这么僵硬。
原来他早就已经出现PTSD了,他回避着,禁止自己触摸。
“当年的事情不怪你,宝贝。”庄牧野掌心贴着陈书澈颤抖起伏的脊背,声音低哑得不像话:“这不是你的错,汪汪也不会怪你。”
他吻了吻陈书澈的发顶,说:“宝贝,那时候的你,也只是个孩子,能力有限。但现在不一样了对不对,虽然汪汪去了汪星,但还会有许许多多个汪汪,我们可以去保护他们。”
“而且,汪汪要是知道你现在还这么难过,它的尾巴要摇到飞起了。说不定现在汪汪在汪星要急得乱转了。”
庄牧野抱着怀里人,想了片刻,提着有效建议,“时青学的就是动物学,我回头向他取取经。”
“我们以后可以开一家宠物医院或者是动物救济中心怎么样,嗯......汪汪是我们的朋友,所以就叫汪汪救助站或者是汪汪医院。”
小狗汪汪是朋友,小橘喵喵也是朋友,不是宠物。
听到庄牧野的话,陈书澈心里一暖。他在对方怀里缓了会儿,吸着鼻子应了声:“好。”
不对,他好像忘记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直到厨房飘来一股可疑的焦糊味,两人同时一怔。
陈书澈瞪圆了眼睛,一把推开庄牧野,如同鲤鱼打挺般地从他身上起开:“我的小米山药粥!!!”
庄牧野愣了两秒,看着人着急忙慌地冲进厨房,忍不住笑出了声。他跟上去,带有一丝痞气的说:“小事儿哥,糊了我喝,你喝我煮的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