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打风调雨顺。”赵大爷拖长的音调盘旋在晒场上空。
唰一下,鞭子穿过空气,发出巨大的哨鸣音,啪。这次打在牛头上。
“二打四季平安。”
第三鞭,打在牛肚子上,哗。草牛肚子里装了五谷,被打烂口子后哗哗往外流。
“三打五谷丰登。”
人群欢呼起来,接下来,谁都可以上去鞭打春牛,把这草牛打烂打碎,还要瓜分。
赵秀搬来犁杖,赵大田牵来了程媺的牛。
男人们要转到下一个地点,到地里去春耕。
“程娘子,”桂儿气喘吁吁地抱着小七过来,“我去抢些五谷回家。”
她把小七塞给程媺,钻进人群中去。
小七骑牛的时候薅了几根稻草在手中,此时正放在嘴里咀嚼。
程媺哭笑不得,给他扒开,“小七啊,你不是牛,吃什么草啊。要下来走吗,与娘牵手,走回去如何?”
程媺把他放下来,牵着他的手,慢悠悠走往家走。
拥着耕牛远去的男人们唱着歌儿,“……儿闻年登喜不饥,牛闻年登愁不肥。麦穗即看云作帚,稻米亦复珠盈斗……”
若不问世事,此情此景,岁月安好。
镇上有人在传,说中原及中原以南去年大旱,饿殍满地。
他们这里远离中原,在边关,这些年景不好的事鲜少传得过来,逃饥荒的人也不会往西北边陲逃。
算算日子,只有一两年安稳日子过,等宰相严氏扶植的这位小皇帝一死,燕云王就要打着“除奸臣,清君侧”的旗号发兵南下,几年战争,百姓流离失所的会更多。
相对而言,他们这里也算是个世外桃源了。
因去年程媺六十亩水稻大丰收的事,在有着同样困扰的上垟乡都传遍了。
村里以及邻村的家家户户都看到了希望,把去年黄县丞规划了但是还没挖完的沟渠以及取水井抓紧时间挖成。
今年开春犁地之后,家家户户都在洗地,水田沟渠相连,阡陌纵横,水利即成,旱能灌,涝能排。
离三头河较远的田地,取水不便,程媺新收的几户人家共三十亩地就在这里,挨着郑庄村。
她在这里看地的时候,遇到郑里正。
“程娘子,打井取水灌溉方便不少,累是真累。你看那边李江家,兄弟两个提了三天水,累得瘫在那里爬不起来。”
从井里一桶桶提水上来,能不累么。
程媺说,“办法都是人想的。”懒人改变世界。
听话听音,郑里正一听就知有戏,“程娘子可有什么好办法?”
“不知今年黄县丞还下来吗?”
黄县丞在正月里来了一封信,随信画了图纸,让程媺家的木匠照着做一些部件出来,程媺看那些部件就觉得联合收割机有戏,东西加班加点造出来了,黄县丞的人至今没见着。
“说起这个,哎,”郑里正叹了口气,“去年秋收黄大人不是没下来么,原来黄夫人过世了。”
“啊?”
“我也是正月里去妹夫家得知的。”郑里正的妹夫在县衙当差。
郑里正也不知道黄县丞还下不下来,“不过黄大人主管农粮水利,只要还在位置上,迟早会下来督农事。程娘子可是有事禀告?”
风吹起程媺的帽纱,露出她秀丽的下巴,“正是为水井抽水之事。”
“抽水?”
“人力提水太费人工,或许我们可以请风帮忙,”她伸出手去触摸风,春天风大,不用它多可惜,“让风力帮忙抽取井水。”
哦?郑里正费解地看着她,她能把风请来帮忙?怎么请?
“程娘子既然已有成算,那我明日就让人往蒲阳城走一趟,把这个好消息禀告县丞大人。只是不知我们能提前做些什么?”
“要花钱的。”
井已有了,在其上再造取水风车,便能借助风力自动抽取井中水上来,图纸程媺画出来了,买木材找木匠都要花钱。
说到要花钱郑里正就没办法了,庄户人的力气不值钱,如果要花很多银钱,还不如卖点力气,累就累点吧。
“程娘子的请风抽水之法要是能做成,又不知能造福多少乡人,郑某拭目以待。”
今年育秧苗比去年早了大半个月。
自家暖棚不够用,程媺又借了徐寡妇家的暖棚。
别人家看程媺怎么做,都跟着怎么做,以前从不育秧苗的,如今也都育上了。他们没暖棚用,就在屋子里培育,做好保暖是一样的效果。
程娘子来看秧苗情况,徐寡妇把长条凳擦了又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