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日一早,谢知吟撑着懒腰下了床。
他这一觉睡得昏昏沉沉,醒来后没有神清气爽,反而头重脚轻,如坠云端,再看屋内,两日过去,林檀越居然还在。
屋内狼藉一扫而空,显是有人打扫,日光照入窗棱,桌椅墙角都盖上一层金纱,唯有阴暗的墙角边,林檀越犹如一块捂不化的冰,手朝下撑地,神色泰然。
撑了两天,这货居然没有脑出血?
谢知吟第一个想到的是这个。
他在睡着后就七荤八素了,根本没管后方善后。
心头些许愧疚,又转瞬而逝。
他睡在这床上三日,全都是此人的功劳,要他吃点苦又算的了什么。
他没即刻去解林檀越的咒,反而又加了一层吟水咒,蹲下身,走到他面前,谢知吟道:“前天问你的那个问题,有答案了吗?”
“还想杀我吗?”
林檀越不语。
两人一立一倒的干瞪眼,这场面不免有几分滑稽,谢知吟干咳两声,决定后退一步:“其实我也不是非要针对你,只要你不再与我为难,日后,随你去找什么真命天女,彩霞仙子,都和我无关。”
闵月瑶有个称号,便叫“彩霞仙子”,也不知这少年是有意还是无意提及。
林檀越倒立数日也不见疲乏,只是眼也不错的盯着他。
他看人时总是直勾勾的,好似在透过这具皮囊,将谢知吟的每一角都打量的清楚透彻,绝不容半分躲避退让,神色深邃阴冷,半晌,直到谢知吟头皮发麻极为不适,他问道:“你为何要与我结亲?”
谢知吟沉默。
好么,这天怎么总要聊到死胡同上去?
总不能说是任务所致吧。
他艰难道:“你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林檀越道:“”
谢知吟站起,坐在凳子上为自己斟了一杯茶。
他转头,面不改色的胡说八道:“林公子玉树临风,我心甚悦,一见钟情。”
他转过头,微微一笑:“怎么样这个理由够不够。”
林檀越闭了闭眼,忽然笑了。
那笑容极为讽刺,又轻蔑又挖苦,却又不达眼底,他冷冷道:“你心悦我?”
说完,他又笑了一声,这次却是眼眸通红,唇角下撇,显然全然不信。
谢知吟不知他笑在何处。
他的话好笑吗?
按原著来讲,这桩婚事可是林霁月林大家主殚精竭虑谋求再三为林檀越求来的,说起来,林家在这桩婚事里还算矮上一筹,就连本该讨厌谢知吟的林檀越,在得知此事后,不仅不再记恨谢知吟,满腔仇怨反而化成了愧疚,对谢知吟不再记恨,时时关切讨好。
怎么这个ooc男配却反过来了?
男配你把那个坚强隐忍的小白花赔给我!
谢知吟内心以泪洗面,面上却淡定如狗:“我知~道林公子你不信。”
“其实我也不信。”
他脸上不无嫌弃:“实话实说,林三公子,要我找出一个喜欢你的理由,真是比登天还难,不过,为了我俩能顺利成亲,我倒不介意做做样子。”
就像昨晚直截了当的道明林檀越是个魔种,谢知吟同样不介意将话摊开:“所以,我说我心悦你,那就是心悦你。”
“你最好给我摆出那副感激涕零感恩戴德的嘴脸,别给脸不要脸。”
林檀越咬牙切齿:“你休想!”
他眼眸森冷,说出来的话让人不寒而栗:“想让我娶你,除非你成为一个死人。”
谢知吟:……
待在安乐窝太久,不谙世事的小年轻还不太明白自己的处境,没关系,谢知吟可最会拿捏叛逆少年了:“林三公子,或许你还不知道,我们两家的结合意味着什么。”
“你以为林谢两家的联姻是无独有偶吗?”
“你以为林霁月为何要接婚,又为何要悔婚?”
林檀越抬头。
谢知吟面色平静,可无论是气质,话语都有一股隐隐的威势,叫人不得不听他继续讲下去,“如果我猜的不错,阴风崖下结界日益磨损,早晚有溃堤的一日,而符修世家谢家则是补全这裂痕的上上首选,只不过,林霁月顾及到你的感受,这才决定悔婚。”
他慢悠悠道:“你觉得你这样威胁有什么用,到头来,不仅伤了两家的和气,更让你哥难做。”
他只当林檀越还从前那少年,叛逆有余,可本心还在,只消晓喻一番道理,日后自会想通。
可正当谢知吟越过门槛时,却听忽然听到后方话语:“毁灭又如何?”
他皱了皱眉,转身撞入那如井般漆黑凛冽的眼眸中,日光照不到的墙壁边,竖着一只卷边花瓶,这少年和黑暗融为一体,光斑坠入鼻梁眉梢间,半身倒竖却气定神闲,他倒着望向他,眉眼中露出与年纪不符的沉静:“不过是沧海倒流,世事变迁,若必须要有人牺牲才能换来这一切,这个人必须不能是我,若是我,”他神色狰狞一瞬,“倒不如叫那些邪魔毁了这世间!”
他说的是陈述句,并未有丝毫声色情绪,却叫人无端后背发凉,信以为真。
这反派疯了?
第一时间,谢知吟心头冒出这这么一句,他正自疑惑,屋外传来几声“啾啾”的声响。
迎客铃滴答的响着,谢知吟在出门前,大发慈悲的给林檀越解了咒令,走出门外,一只银色大鸟在结界外徘徊,他伸出手,那灵鸟落在了他掌心,化成了两行小字。
“?”谢知吟欣喜道,“终于来了!”
过龙关是上修小辈行修比试的一个草台班子,专为青年人大炫新修神技,或者切磋灵气之类使用。若说朱华宴是全上修各大修真高手的云弈,那过龙关阵势体量都小不少。
不过它还有个妙用。
那就是寻仇。
譬如若是有人结私仇怨恨,用不上朱华宴这样的排场,那便在过龙关上解决,生死不论。
他用手一拂,灵鸽消失,余光瞥见林檀越走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