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水拍岸声忽然变大。沐云初注意到黑衣人脚下的礁石缝里渗出暗红液体,那是他事先埋下的迷魂散粉末遇水挥发的迹象。萧霁清忽然冷笑,指尖抚过银枪枪头:"你们以为用大哥的骸骨就能逼我就范?"他手腕翻转,枪尖挑起木箱盖,“可我记得,大哥左手腕有块朱砂痣,而这具骸骨...”
话音未落,江面突然传来巨响。数艘商船撞破雨幕,船头架着的床弩直指石矶。沐云初甩出银针打断弓弦,却见面具人突然扑向萧霁清,手中短刀泛着幽蓝冷光——是南诏蛇毒!
萧霁清旋身避开,银枪却在此时卡住礁石缝隙。面具人趁机扣住他手腕,袖口弹出的倒刺擦过他颈项。沐云初瞳孔骤缩,本能地扑过去,袖中药粉扬在两人之间。面具人闷哼一声倒地,萧霁清却借着烟雾抱住他,滚烫的呼吸喷在耳后:“闭眼!”
轰然巨响中,沐云初被压在礁石下,听见江水轰鸣如万马奔腾。原来萧霁清早已在石矶下埋了火药,方才的混战不过是引蛇出洞。他睁开眼时,正看见萧霁清握着染血的短刀,刀刃上粘着半片人皮面具——面具下的脸,竟与萧霁清有七分相似。
“双生蛊的宿主...原来一直是你。”萧霁清的声音发颤,刀尖抵住对方咽喉,“你不是大哥,你是谁?”那人忽然笑了,咳出的血沫里蜷着半条虫豸:“三皇子果然聪明...我是玄甲卫用你大哥血脉造的傀儡,这张脸...”他抬手撕下脸皮,露出底下狰狞的刀疤,“是用蛊虫一点点啃出来的。”
沐云初猛地想起医书里的“夺舍蛊”,以他人血脉为引,可使傀儡拥有宿主容貌。他按住萧霁清颤抖的手,触到他袖中硬物——是那枚带缺口的玄甲卫令牌。傀儡忽然盯着令牌缺口,眼神骤然清明:“当年...淑妃娘娘将真正的玄甲卫令牌交给我...让我带殿下走...”
萧霁清如遭雷击。淑妃是他母妃的封号,而眼前这人,竟知道只有他与母妃知晓的秘密。傀儡咳出黑血,从衣领扯出枚玉佩,正是当年母妃失踪的半块“玄甲卫”令牌,缺口处还缠着几根断发:“娘娘说...若有一日玄甲卫反了...就用这个...打开皇陵密道...”
话音未落,傀儡瞳孔骤然涣散。萧霁清颤抖着将两块令牌拼合,严丝合缝的缺口处,竟露出一行小字:“寒江雪深,吾儿当归。”那是母妃的笔迹。沐云初看见他眼底翻涌的泪意,忽然伸手抱住他,任他将头埋在颈间,像受伤的幼兽般发抖。
暴雨渐歇,东方泛起鱼肚白。萧霁清握着拼好的令牌,望着江面漂着的黑衣尸体,忽然转头看向沐云初:“还记得我答应过带你去看寒江的雪吗?”他抬手替对方拂去额角血污,指尖划过他泛红的耳垂,“等解决了二皇子,我们就去。”
沐云初望着他眼中重新燃起的光,忽然想起昨夜在帐中,他偷看到的那半封密信。信上用朱砂写着:“双生蛊解,需至亲血祭,或共生共死。”此刻江风卷着细雪落下,他忽然握住萧霁清的手,将自己的掌心贴上去:“无论生死,我都陪着你。”
萧霁清一怔,忽然低头轻笑。他将沐云初的手按在自己左胸,那里的心跳沉稳有力,却又带着一丝只有两人能察觉的共振。雪粒子落在他发梢,像撒了把碎钻,而他眼中倒映着初升的朝阳,比寒江的雪还要明亮。
“云初”他轻声道,“等登上皇位,我要封你为太医院首座。”他顿了顿,指腹摩挲着对方腕间淡淡的脉搏,“不,还是封你为我的...皇后吧。”
沐云初耳尖骤红,却在这时听见远处传来金铁交鸣之声。萧霁清握紧他的手,银枪在雪光中划出冷冽弧光:“变天了,但寒江的雪,终会停的。”
雪越下越大,染白了两人的鬓角。沐云初望着萧霁清肩甲上落的雪花,忽然想起医书里的最后一页,用朱砂写着:"情至深处,可破万蛊。"他不知道前方还有多少阴谋诡计,但他知道,只要握着这个人的手,哪怕前路荆棘密布,也终会有云开见日的那一天。
寒江之上,雪落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