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滁其亦,其实我第一眼就认出你了。”
他真是个笨笨的毛头小子。
滁其亦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那里回去的,男人好心放过了他。
他整个人躺在那滩鲜红的狼藉中,不停地用手指抓着什么。
血水从指甲滑过,什么都抓不住。
血水染透了他的衣衫和双手,没有一点干净的地方。
夜幕降临,一声声哀嚎在院内回荡,凄厉悲凉,犹如地狱中爬上的修罗。
天色渐亮,那滩血水早已干涸,在地上凝结成大片的血迹。
一抹刺眼的白色在一片血红中显眼非常,妖艳又诡魅。
他像一个行尸走肉一样,僵硬地从地上爬起,手脚躺了一夜早已麻木不堪。
他踉跄着走向水缸旁,水中少年仿佛一夜间苍老了十岁,面容憔悴冷淡,没有一丝表情。
水中的人影举起双手,卷起自己的一缕发尾,愣怔了许久。
雪白的亮色倒映在水面,满头华发。
滁其亦在床上发愣了许久,一直不愿意相信梦中的事情。
可是,真的有那么大的巧合吗?
那双眼睛,和城外救的那个男子的眼神,一模一样。
头一次睡醒之后没有去找滁潇,而是穿上衣服就去了越远侯府。
裴熠手指轻点着桌面,仔细听着滁其亦将那日的情景一一还原出来。
末了,他已经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几乎是从嗓子中吼出来:“他到底是谁?你为什么要这样提醒我们?”
恐惧不断地蔓延在周身,他很害怕,畏惧梦里的事情会成真。
他接受不了。
等人吼出了一通恶气,裴熠才缓缓开口:“你相信前世今生吗?”
他从椅子上站起,直直对上面前的少年,神色认真严肃,不见半分玩笑。
滁其亦一个“不”字卡在喉咙,却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
他不信。
他不信佛,不拜佛,不信天命,只信自己。
可是,有关于滁潇,哪怕再荒谬的事情,再可笑的无稽之谈,他也不敢不信。
裴熠轻叹了一声:“前世你的师父被人害死,你一夜白头,最后我们一起合作杀了他。”
少年身子僵硬了一瞬,不受控制地往后面退了半步。
这和他的梦一样。
他声音变得沙哑起来,带着一丝冷冽的杀意:“所以,他是谁?”
“或许,他长得和太子殿下赵允,一模一样。”
滁其亦这下是彻底懵了圈:“什么意思?”
许韵这段日子心情很不错,许是和裴熠互通了心意,肉眼可见地笑容多了些。
王氏将女儿的变化看在眼里,心头暗自盘算着,明里暗里和许相旬提起她的婚事。
再过段时间许韵便十五,别家女子这个年纪早已定了亲。
许相旬点了点头,让管家找来了几幅早早就备好的画像。
“夫人你看看,这些都是京城里才貌俱佳的小伙子,家世人品都无可挑剔。”
王氏兴致勃勃地拿起第一幅画像,神色有些微变。
直到拿起最后一幅时,她终于忍不住出声:“老爷,您这是何意?阿韵明摆着就是对裴熠那孩子有意……”
男人顿时沉下脸:“夫人。”
察觉到自己脸色不太好,许相旬缓了口气,语重心长道:“裴熠那孩子又不一定喜欢阿韵,要不然这么多年了会不表现出来?你何时见他对阿韵有过一丝男女之意?”
夫妇两人自是不知裴熠的心思,毕竟连许韵都是才得知不久。
王氏轻轻叹了口气,又重新拿起那几张画像,仔细考虑了一番。
“罢了,这事还是得问过女儿,毕竟要她喜欢才好。”
许韵并不知道爹娘已经为她的婚事愁昏了头。
铺子自从上次那个云公子订走一大批货以后,陆陆续续又有了许多新客。
现在一切都比较顺利,渐渐步入了正轨。
许韵正提笔给舅舅写信,除了慰问家人身体状况以外,还提及了表妹她们。
最后也不忘分享自己的喜悦,这生意暂时是上道了。
有了钱财的保障,她心里委实也妥帖了许多。
与此同时,远在千里之外的稽胡发生了一件大事。
稽胡王被长子杀害,拥兵造反,自立为王。
按理说这是稽胡内部的事情,王位继承也实属正常。
可是,听闻新登基的稽胡王心狠手辣,伙同其他部族逐渐侵扰京城边境。
更有甚者,竟然无故屠杀一些偏僻的村落。
而这背后之人,竟是新稽胡王收的一个幕僚。
神出鬼没,并且是个汉人,还有人说曾见他从京城方向来。
接下来的几日,许相旬也没有心思再考虑女儿的婚事。
朝堂每个人都神色凝重,像极了之前淮安发生那场暴乱时的场景,甚至形势更加严峻。
越远侯府内,裴实甫正拿着一份密报暗自头疼。
他看了眼底下的人:“子悦,你可有什么想法?”
裴熠拿过那封密信,只匆匆掠过一眼:“据儿子所知,前不久确实有个贼子曾逃出京城。若没猜错,应该是上次挟持阿韵那伙人的贼首。”
裴实甫拧紧了眉头:“照你说,他是京城人,并且身份不一般?”
“先不说他为什么要去稽胡,他为何要挟持阿韵?”
裴熠抿了下唇,语气有些自责:“都怪儿子,有些线索查到了宫中那人身上,他便想杀鸡儆猴,连累了阿韵。”
他现在已经可以确定那人的身份,但是还需要最后一个人证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