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白护着烛火上到四楼时,正好和辉哥撞上。两人对视一眼来不及说话,急匆匆往尖叫声响起的414去。
走廊灯火通明,照出414大敞着的门,和门口瘫软在地,企图手脚并用往外爬的小申。
“怎么回事?”辉哥皱着眉头上前,眼睛刚往门内一瞟,就吓得连连“卧槽”,手抖得差点捏不住蜡烛。
只见门内影影绰绰,熙熙攘攘的竟是站满了人!
阴影中一张张惨白的脸冲着门口,鲜红的嘴勾着连弧度都高度统一的诡笑,无数圆瞪的眼睛齐齐望来,密集的视线叫人浑身恶寒!
谈白也是一顿,但很快就发现了猫腻。
仔细看去,那些白得死气沉沉的人都是纸扎成的等高人偶,粗糙的纸面上用浓重的色彩勾勒出潦草的五官,高饱和度的颜色在昏暗的房间里太过显眼,这才把几人吓了个半死。
“我真他妈服了!”辉哥反应过来,惊魂未定,狠狠抓了抓发麻的头皮,喊破了音儿,“谁在这儿放这么多纸扎人啊!”
【纸扎人:纸冥器的一种。古桃源人认为在祭奠时燃烧纸冥器,纸冥器会在另一个世界变成实物,为死去的亲人所用。】
精神力暂停下降,谈白终于放过了她饱经摧残的拇指,走进门内,和绾绾一起将小申扶了起来。
小申腿软,整个人栽在绾绾身上才勉强站直,哆哆嗦嗦指着掉落在房间里的蜡烛,一句话都说不出。
“你俩蜡烛都掉了,这游戏还怎么玩啊?”辉哥缓过劲儿来,气笑了,“这破楼里都住的什么人才?有这么多傻缺,能不传闹鬼的谣言吗?”
他冷笑着挥手,把自己的蜡烛也吹灭了,跨进门槛去捡小申和绾绾的蜡烛。
就在他弯腰的瞬间,门在几人身后砰然关闭。
走廊的灯被隔绝在外,除了谈白手里的蜡烛,屋内再无光源。
鸦雀无声。
几人只觉得后脊梁的皮都绷紧了,觳觫着瞪大眼睛,凝固地和满屋的纸人在逼仄浑黄的烛光中对视。
“哥……辉哥……”小申哑着声音,声带撕裂一般从缝里挤出气声,“纸人……纸人动了……”
辉哥弯着的腰僵了。
他像是上了发条的机械木偶,咔吧咔吧地挪动着骨头,一点,一点,向上抬头。
那些穿着花花绿绿衣服的纸人,刚刚有这么近吗?
他们的胳膊,刚刚是这样微微伸出的样子吗?
他们的脖子,刚刚也是前倾着的吗?
他大脑宕机,不敢看,也不敢停,眼神就这样慢慢爬上去……
所有纸人,正在以一个极为诡异的姿态半低着头,用它们死寂的瞳孔,阴惨惨地盯着他。
时间仿佛静止了,巨大的悚然从几人身体的每一个毛孔中刺出,就在求生本能让他们想要逃离时——
呼。
谈白的蜡烛被吹灭了。
“出去!快出去!开门!”
“门打不开!”
“呜呜我不想死……我就说这里是真的闹鬼……绾绾呢?绾绾怕黑,抓着我的手……”
“快把门撞开!”
砰!
门纹丝不动。
刚刚还半低着头的纸人们已经重新抬起头来,挂着死灰槁木的笑,看向几人。
门缝中透出的微光勾勒出攒动的人影,那些纸人僵冷惨白的脸堆叠交错着,血红的嘴角弯成极致诡异的弧度。
与此同时,房间里响起喃喃的念经声:
“南无阿弥多婆夜……哆他伽多夜……哆地夜他……”
几百个同时吟诵的声音混杂在一起,伴着纸人碰撞时的细细簌簌,让凝结在空气中的恐惧到达了巅峰。
肝胆俱裂的窒息像是顺着皮肉往内脏里吹气,巨大压力让几人快要从内爆炸,撞门声越发激烈。
“阿弥利都婆毗……阿弥利哆……悉耽婆毗……”
小申尖叫着大哭:“是往生咒!他们在唱往生咒!纸人在给我们唱往生咒!”
“草!门为什么撞不开!开门啊!有人吗!草!开门啊!”
“阿弥唎哆……毗迦兰帝……阿弥唎哆……”
经文的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嘈杂,似唱似念的语调和听不懂含义的经文几乎将人逼疯,嗡动的震颤仿佛不是房间发出的共振,而是从身体的每一处骨骼、腔体和间隙发出的共鸣。
那些意义不明的字句即使再响也如同混沌的低语,滋滋啦啦的嘈杂声充斥在耳道,让人头晕目眩,甚至开始听到不属于经文的声音。
有人在笑吗?
还是在哭?
还是在尖叫?
还是议论纷纷?
分不清,声音已经变质,内容不再重要,一切都成了加重恐惧的砝码,最终全部化作从心底里生出的一句话:
逃不出去的。
逃不出去了。
“毗迦兰多……伽弥腻……咔。”
一声脆响截断了往生咒。
辉哥和小申在迷离的泪眼中回头,只见谈白一手举着打开手电筒的手机,一手按在一台老式收音机上。
咔,又一声。
收音机的磁带仓弹出,印着金色大佛的磁带被谈白取出,丢到地上,一脚踹到门边。
本来思觉失调就烦,还这么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