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在门口的老张看到她,也看到身后一大车东西,吃惊道:“你一个人拉的?”
楚宁点点头。
“你力气可真大。”老张伸手道,“来,我帮你拉。”
楚宁摆手,“不用,我做惯了,不累的。大叔,麻烦您为我引路吧。”
“好吧。”
老张在前头一面带路,一面说道:“姑娘,你屋子在我们隔壁,跟老师们住的屋子有一定距离。屋子呢,没有老师的好,比较小,只有床、桌椅和斗柜。”
楚宁知他意思,笑道:“只要能遮风挡雨,我就很知足,而且这还不算我租金。”
老张笑道:“那就好。”
楚宁行李很简单,被褥、针线盒、几套衣物,因此收拾起来也很快就好了。
老张看着车上还摆着的石磨、盆盆碗碗,“叶子和我说了,你要做豆腐脑,这些就放在伙房吧。那里地方大,怎么搞都可以。这里不方便,因为需要安静。而且,现在还有个伤者需要静养。”
“伤者?”楚宁心中有了数,试着打听伤者情况。
老张道:“昨天白阳陪你来的,那你知不知道他和别人打架的事?”
楚宁一时不知怎么答,老张以为她不知道,又续道:“我们都没想过这孩子打得居然那么狠,把人家的胳膊打折了。”
楚宁惊住,“他……伤得很重吗?”
老张叹道:“拿书写字肯定是不行了。要知道,身体一旦落下残疾,想考取功名,难。”
楚宁怔住。她并不清楚这些,毕竟科考与她无关。在听白阳说对方伤得比他更重时,她也没想过竟是如此惨烈。
“大叔,书院会处罚吗?”
“当然会罚,还是重罚。基本所有书院都有铁例,不允许学生争斗打架的。轻者除名,重者报官。”
楚宁瞪大眼睛,“两个人都不能上学?”
“虽然还没宣布处置结果,但我看板上钉钉。”
楚宁在灶房里一直心神不宁,好在叶婶让她熟悉伙房打下手,不用和谁打交道。
楚宁洗完了碗筷,又清扫灶房。待忙完已是未时,她心中仍不定,向叶婶说要回房整理行李,然后再熟悉一下书院,半个时辰后回来继续干活。
叶婶看她干得利索干净,便也答应了。
楚宁回房,拿出帕子想刺绣静下心,可心始终静不下来。她望着对面一排屋子,不知道陈天如何。
她刚出门,便遇上了青云。
刚点头致意,青云道:“你已经来了?吃饭时怎么不见你?”
“我在伙房里,叶婶说让我先熟悉一下伙房。”
“原来是这样。”
楚宁问道:“你怎么进后院了?”
青云望向一排屋子,“放学了,我想看看陈天。”
楚宁道:“那我不妨碍你,你先。”
青云往前走了几步,又回头问她:“你知道打架的事吗?”
“知道。”
“是不是没想到白阳会打架?说实话,我有点意外,又有些意料之中。”
话音刚落,青云嘴角勾出耐人寻味的笑容,就往那排屋子走走。
楚宁不明白。
白家。
刚从书院飞奔而来的江钰行脸上满是汗水,望着白阳脸上的伤,“你没事吧?”
白阳端了杯茶到他桌上,“你看我,能有什么事?”
“没事就好。”江钰行没有喝茶,“我在书院听到消息时,真的不敢相信。你和陈天怎么就到了要打架的地步?”
白阳直视他双眼,“忍无可忍,就动手了。”
“这一动手,你可知后果?”
“知道。”
“书院已经派人去通知陈天家里了,万一他们大闹一场,你想过怎么办吗?”
“爹知道的,他会给我收场。”
说这话的白阳毫无惧意,丝毫不认为自己有什么错误。江钰行很少看到这样的他,有点陌生。
白阳见他不说话,笑道:“只是骨折,不是断手,休养几个月会好。而且就算被书院开除,但也不妨碍他考功名。”
“你呢?”
“我?我不是读书的料,除名就除名吧。”
江钰行大为不解,“楚宁刚到书院,你反而要离开?”
白阳低头沉默,复又抬头,眼睛亮晶晶的,“钰行,你知道吗?我打他的时候,是说不出的痛快。回到家时,那母子俩看到我,都被我吓得说不出话来。我头一次觉得,这样真好。”
这次换江钰行沉默。他说话的神情,是得意。
“你从前总叫我勇敢一些,这一次,我勇敢了,也获胜了,你怎么反而愁了?”
江钰行心头杂乱,“我……我也不知道你这样是好事还是坏事。”
白阳道:“我总归不会去干杀人死罪的事。”
江钰行眉头紧锁。
“钰行,昨天我还有点犹豫,但今天,我决定了。”
江钰行从未见过他这样坚定的神情,不禁问道:“什么?”
“我已经答应爹去北方。”
“你要走?你不是不想去吗?”
“也许这是一个绝佳的锻炼机会,在那样的情境下,我会迅速脱胎换骨。”白阳神情变柔软,“相信到时我回来,应该成了她理想中的对象。”
“……”
“你不支持我?”
“你这步子迈得太大了,”江钰行劝他,“我幼时体弱,大哥带着我锻炼,曾说过应当循序渐进,不可操之过急。再说,你想历练,在这里不行吗?”
“这里太熟悉,会消磨掉我的决心。”
“那她呢?你的近水楼台先得月计划就搁置了?”
“我不想让她看到我在书院不像个男人。”
这才是他要离开去历练的真正理由,江钰行明白已无法劝动他。
去一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不知道会遇上什么事,白阳能不能凭一己之力解决所有难题?
正沉默着,就听到白阳说道:“钰行,就托你照顾她了。下次我回来,一定有能力替她解决债务。”
江钰行生起了气,“要照顾你去照顾,为什么你要走就把她交给我?你不怕日子久了她喜欢我?”
白阳笑了,“你不会让这种事发生的。”
江钰行噎住,一句话也没有说,就走出了屋子。
白阳望着他尚有怒气的背影,喃喃道:“你一定能理解我,就像从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