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渐沉,他转身走向卧房的背影挺拔如松,唯有攥紧的指节泄露了半分心事。
东方礼刚踏入寝殿,便见陈桓捧着个物件迎上来。待看清那是个大红大黄的布老虎时,帝王嫌弃地后退两步:“这什么丑东西?”
“回陛下。”陈桓忍着笑,“这是大都督特意命人缝制的,说是棉花里掺了他亲手调制的香料。”
东方礼眼睛倏地亮了起来,再看那布老虎时,竟觉得这艳俗的配色也变得憨态可掬了。陈桓还未反应过来,手中便是一轻。
只见身高八尺的帝王高举着布老虎,对着宫灯细细端详。暖黄的光晕里,那张平日威严的俊脸此刻写满了欢喜,活像个得了新玩具的孩童。
陈桓悄悄别过脸去。这场景着实荒谬,堂堂一国之君,竟为个布老虎欢喜成这样。可那布老虎被帝王搂在怀里的模样,又莫名和谐得紧。
“陈桓。”东方礼突然开口,“去韶府传话,就说……”
话到一半又停住。
“罢了。”帝王将布老虎轻轻搂在怀里,唇角不自觉地上扬,“明日早朝后,朕亲自去谢他。”
陈桓偷瞄着自家主子泛红的耳尖,憋着笑退下了。殿门关上的瞬间,他分明看见威严的帝王正把脸埋在那只布老虎上,深深吸了一口气。
翌日早朝,紫宸殿内文武百官肃立,却独独少了那道挺拔如松的身影。
“大都督旧疾复发,告假三日。”陈桓的禀报声在殿内回荡。
东方礼抬眼扫过殿中群臣,许易歌宿醉未醒也就罢了,可韶容……
昨夜分明还好端端的,自己又没给他下药。
帝王心头蓦地一紧。想起许易歌曾说过,韶容每月总有几日会突发高热。
“退朝。”东方礼突然起身,冕旒垂珠晃动间,隐约可见帝王紧蹙的眉宇。
陈桓还未来得及唱喏,帝王已大步流星走向殿外。那个总爱逞强的人,此刻是不是正独自蜷在榻上,疼得再次昏过去。
此刻帝王忧心忡忡的那位“病患”,正四仰八叉地躺在韶府卧榻上,睡得天昏地暗。
锦被被他揉成一团搂在怀里,一条长腿还霸道地压着被角。晨光透过纱帐,为他凌乱的发梢镀上一层金边。
这回告假倒真不是什么旧疾发作。
昨夜整理许易歌送来的褚良罪证,又细查陈桓那份可疑人员名单,不知不觉就熬到了三更天。韶容索性大手一挥,直接告假三日。
横竖闻人舟也该到了,不如趁这机会把朝中那些暗桩都揪出来。想到这儿,睡梦中的大将军无意识地咂了咂嘴,把怀里的被子搂得更紧了些。
韶容正梦见自己在边关纵马,忽觉鼻尖一阵发痒。他迷迷糊糊地挥手去拂,却碰到个温热的东西。
“小宝别闹……”他含糊地嘟囔着,翻身将脸埋进锦被里。
东方礼悬在半空的手蓦地僵住。
小宝?
这亲昵的称呼显然不是在唤他。
他比韶容还要年长五个月,怎会是小宝。
“韶爱卿就是这么欺君的?”
这含着冰碴子的声音惊得榻上人一个激灵。韶容猛地睁眼,正对上帝王近在咫尺的俊颜。
韶容的睡意瞬间烟消云散。
“陛下怎么在这?”他下意识撑起身,锦被滑落间露出凌乱的中衣。
东方礼冷着脸站起身:“朕听闻韶爱卿旧疾复发,如今看来……”目光扫过榻上人敞开的衣领,喉结几不可察地滚动,“倒是好得很。”
还有闲情逸致惦记什么小宝,可不是好得很嘛。
韶容敏锐地捕捉到帝王话中寒意,正欲解释,忽见东方礼广袖一甩,转身时还不忘拂落案几上的青瓷盏。
“陛下……”
话音未落,房门已被重重摔上。
韶容眉头渐渐蹙起。
这位九五之尊今日是唱的哪出戏?
莫名其妙闯进臣子寝卧,莫名其妙将他惊醒,又莫名其妙摔东西走人。韶容抬手揉了揉太阳穴,宿醉般的头痛让他愈发烦躁。
“不过就是告假睡个懒觉……”他冷笑一声,“倒睡出罪过来了?”
韶容此刻也回过味来了,东方礼应当是因为那句“小宝别闹”才发脾气的。
可韶容向来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主儿。若是东方礼肯好好说话,他或许还会耐着性子解释“小宝”是只信鸽。但如今这般作态……
“呵。”
韶容冷笑一声,反手将锦被掀到地上。他要是现在追出去解释半个字,他韶字倒着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