衍月公主?她有这个动机,也有这个能力!但……仅仅是她一人吗?皇后冯氏呢?她在这其中,又扮演着什么角色?她是真的被蒙蔽了?还是……她本身就是这个阴谋的参与者之一?!
逯染感到一阵彻骨的寒意。这场围绕着“皇嗣异动”的风暴,比她想象的还要来得更快、更猛烈、也更……肮脏!
“大人,”沈默看着逯染阴沉得可怕的脸色,迟疑地问道,“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逯染没有立刻回答。她缓缓闭上眼睛,努力平复着心中翻涌的怒火和焦虑。她知道,自己现在绝不能乱了方寸。敌人已经开始疯狂反扑,她必须保持绝对的冷静,才能找到破局之法。
许久,她才缓缓睁开眼睛,眸中闪过一丝冰冷而决绝的光芒。
“沈默,”她的声音沙哑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你立刻派人,不惜一切代价,给我查清那个所谓‘举报’之人的底细!我倒要看看,是谁在背后装神弄鬼!”
“是!”
“苍狼,”她转向苍狼,“立刻将此事,用最隐秘的方式,告知张大将军和……长沙王!请他们务必小心提防,宫中……恐怕要有大变了!”
“属下遵命!”苍狼眼中闪过一丝凝重,他知道,一场真正的宫廷风暴,恐怕已经无可避免。
“还有……”逯染顿了顿,目光投向远处那片被宫墙隔开的、属于长信宫的区域,眼神复杂难明,“想办法……探一探长信宫的动静。太后娘娘‘抱病不出’,但对宫中发生的这些事情,不可能一无所知。我需要知道……她对此事的真实态度。”
虽然莫諰姑姑那番话,以及那盒梅花糕,都暗示着太后与衍月并非一路,甚至可能在暗中向自己传递着某种信息,但逯染依旧不敢完全信任。在这深宫之中,人心难测,任何一丝疏忽,都可能导致万劫不复。她需要更确切的信号,来判断长孙洺漾在这场愈演愈烈的皇嗣风波中,究竟扮演着怎样的角色,又是否……真的可以成为她的盟友。
“只是……长信宫如今闭门谢客,防备森严,恐怕……”苍狼脸上露出一丝为难。
“不必强求进入。”逯染打断他,目光深邃,“有时候,无法靠近,反而能看得更清楚。留意长信宫与外界的任何联系,哪怕是一只出入的信鸽,一个传递物品的小太监,都不能放过。同时,密切关注……莫諰姑姑的动向。”
她隐隐觉得,莫諰姑姑,或许会是她与长孙洺漾之间,一条可以利用的、隐秘的桥梁。
“属下明白!”苍狼郑重点头。
安排完这一切,逯染才感觉到一阵深深的疲惫,如同潮水般将她淹没。背上的伤口因为方才情绪的激动而隐隐作痛,提醒着她身体的虚弱。
她挥了挥手,示意两人回书房,苍狼与沈默点头称是。
回到书房后两人默默退下,偌大的书房内,再次只剩下她一人。窗外的天色,已经彻底暗了下来,只有几颗寒星在墨色的天幕上闪烁着微弱的光芒。秋风穿过庭院,发出呜咽般的声响,如同无数冤魂在低泣。
逯染撑着身子缓缓走到书案前,重新拿起那方歙石砚台,指尖轻轻摩挲着冰凉的石面。姐姐张濡晗那句“过于锋利,需稍加打磨”的话语,再次在她脑海中回响。
锋利……打磨……
姐姐是在提醒自己,行事不可太过张扬,要懂得隐藏实力,等待时机吗?还是说……她已经察觉到了什么,在用这种方式,暗示自己某些更深层次的危机?
她想起赏菊宴上,长孙洺漾那句“与哀家一位故人颇有几分相似”……想起那盒梅花形状的桂花糕……想起莫諰姑姑那句“旧时滋味,难再寻矣”……
一个个片段,一个个眼神,一个个暗示,如同散落的珍珠,在她脑海中串联起来,却始终无法形成一条清晰完整的线索。
她感觉自己仿佛置身于一个巨大的迷宫之中,四周充满了重重迷雾和未知的陷阱。每一个人,似乎都戴着假面,说着言不由衷的话,隐藏着不可告人的秘密。
衍月公主的狠毒与野心……皇帝李劼的深沉与算计……太后长孙洺漾的暧昧与复杂……以及,那些隐藏在暗处、尚未浮出水面的敌人……
她究竟该相信谁?又该如何在这场危机四伏的棋局中,保全自己,查清真相,并最终……完成复仇?
她闭上眼睛,努力将那些纷乱的思绪摒除。她知道,现在最需要的,是冷静,是耐心,更是……孤注一掷的勇气。
敌人已经出招,而且招招致命。她不能再被动等待,必须主动反击!
只是,她的伤势……
她下意识地碰了碰背上的伤口,一阵钻心的疼痛让她倒吸一口凉气。大夫说,百日之内不可动武劳神。但这风起云涌的局势,又岂会给她百日的安宁?
她必须尽快恢复!不惜一切代价!
她走到书架旁,从一个隐秘的暗格中,取出一个小巧的瓷瓶。这是当年她死里逃生被张锦救起后在张府接受秘密训练时,她那位神秘的师父留给她的疗伤圣药,据说有生死人、肉白骨之奇效,但药性也极其霸道,师父临走前叮嘱她非到万不得已,绝不可轻易使用。
如今,似乎,已经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了。
她拔开瓶塞,一股浓郁而奇特的药香瞬间弥漫开来。她没有丝毫犹豫,将瓶中的药丸尽数倒出,和水吞下。
一股灼热的暖流,瞬间从丹田升起,迅速流遍四肢百骸,让她原本冰冷的身体,渐渐恢复了些许温度。背上的伤口,也传来一阵阵酥麻的痒意,仿佛有无数细小的虫子在啃噬,又像是在……重新生长。
她知道,是药效正在发作。接下来,她将要承受的,或许是比受伤时更加难以忍受的痛苦。但只要能尽快恢复,这点痛苦,又算得了什么?
她是从地狱归来的复仇者,原本已无所求,但或许是上天怜悯,让她重获生机,还不再孤身一人——她有“父亲”的支持,有“姐姐”的关爱,有忠心耿耿的下属,甚至……包括心思难测的长孙洺泱,或许也在用一种她尚不能完全理解的方式,与她进行着某种无声的“呼应”。
或许,这就是希望。
哪怕这希望,如同寒夜中的一点星火,微弱而渺茫,却也足以支撑着她,继续在这条布满荆棘的道路上,艰难地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