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珩正看着她,幼青越发紧张起来,但他这次却没拦着她,只说:“跟着贺雪青,别乱走,一会儿我去找你。”
幼青正要点头,玉珩又转头看向岐天老人,“先替幼青诊个脉。”
岐天老人神色莫名,幼青正踟蹰着不敢上前,他抬起手朝她招了招。
幼青这才走过去,重新在桌边坐下,把手臂放在桌上。
岐天老人虽说长得风韵犹存,但幼青对他是半点没有男女之情的旖念的,就像家里养的待宰的家畜不会对自己的饲主产生什么情感一样。
幼青习以为常的就要把自己的袖子拉起来,玉珩却先一步扣住了她的手腕,不紧不慢的从自己袖中拿出一条手帕。
玉珩将幼青的袖子拉起一些,将手帕搭上去才松开手,这架势颇有把幼青当大家闺秀的意思。
岐天老人瞥了瞥玉珩,没说什么,幼青却被臊的耳朵发烫,埋着头不敢看岐天老人。
岐天老人的手隔着手帕搭上来,只有指腹压在她的脉上,没有一丁点其他的触碰。
幼青莫名有些紧张,明明她还在岐天老人身边时,岐天老人几乎见到她就会拉过她的手臂把手搭上去诊脉。
但或许是此刻玉珩的注视实在太有存在感,幼青连后背都在沁出薄汗来。
她的脉象估计也要乱了,幼青在心里对自己暗暗着恼,岐天老人却什么多余的话都没说,片刻之后,收回手。
“好了,你先去吧。”岐天老人总算开口。
幼青听到这句熟悉的话如释重负,起身匆匆行了一礼,就转身朝等在门口的贺雪青走去。
贺雪青朝玉珩和岐天老人点了点头,后退一步关上房门。
房门再次关上,幼青终于松了一口气。
贺雪青“哗”的一声把扇子甩开,等走下了几步台阶,估摸着房间里的人听不见了,才小声笑着说:“这么紧张?你很怕岐天老人?”
幼青点头又摇头,怕贺雪青追问,半真半假的说:“岐老看起来不好相处。”
贺雪青又笑,却没有嘲笑幼青胆小,反而说:“岐老只是看着严肃,你不知道让岐老诊一次脉可是千金难求的。”
幼青心想要真是千金难求,她跟在岐天老人身边一年,都得抱了一座金山了。
贺雪青看出幼青不想继续这个话题,善解人意的正要说些闲话逗乐,突然步子一顿,瞧见了还停在酒楼门口的马车。
马车边站着个其貌不扬的佩刀侍从,马车从外头看也平平无奇,但贺雪青是坐这马车来的,怎么会认不出这是六皇子的马车。
六皇子怎得还没走呢?贺雪青在心里嘀咕着,就看到马车的车帘掀起一角,端坐在马车里的祁洛旸看向他们,露出点不分明的笑意微微点头。
幼青这时候才看到祁洛旸,她正惶惑着不知道该怎么行礼,候在马车边的侍从就朝他们走过来了。
侍从也没废话,直接对着幼青一拱手,“大人有请。”
他抬手一比马车上的祁洛旸,“请车上一叙。”
贺雪青微微错愕。虽说祁洛旸自幼养在皇宫外,但礼数也是一点挑不出错处的,这种堂而皇之的邀请有夫之妇上马车叙旧的事情,还真不像是君子所为。
不过他正要开口,侍从又说:“大人只请了夫人一人,大人说只是说几句话,不必紧张。”
幼青心里也在嘀咕,但这么僵持着也不是回事,她抿了抿唇,“那我就去一趟吧。”
贺雪青一时也不知道该不该拦着幼青,一头是好友玉珩,另一头是六皇子祁洛旸。
但君君臣臣的,贺雪青还是忍住了抬手的冲动,“我就在这里等你。”
幼青点点头,跟着侍从朝马车走去。
马车边放着脚踏,幼青小心的踩上去,抬起头,门帘已被一只苍白修长的手给撩开了。
幼青不自觉的紧张起来,但现在没人能带着她行礼,她只能低下头说:“殿下。”
“进来说话。”祁洛旸语气温和。
幼青硬着头皮躬身进去,马车内空间虽宽敞,但站着总有些局促,祁洛旸又说:“坐。”
“谢殿下。”幼青局促的坐下了,闻到马车里淡淡清苦味。
像是她在岐天老人身边时闻惯了的晒干的药材研磨成粉的味道,又像是寺庙内烧尽的香火味。
祁洛旸端坐在她对面,温声说:“不必害怕,我找你只是想问几句话。”
幼青不敢不怕,不管是玉珩还是祁洛旸,想要她的性命只会比踩死一只蚂蚁更容易。
但她还是温顺的说:“殿下请问。”
“你曾在马良县张府内当差?”
幼青心里一咯噔,张府是在马良县,但当差这词用的是委婉了,她捏着手如实说:“是,民女曾在张府内做丫鬟。”
祁洛旸又问:“两年前魔道残党在马良县作祟,张府被满门屠戮,玉珩虽将魔道残党尽数剿灭,却没能救下张府一个活口……其实当时是救下了一个的,对吗?”
幼青的心跳越发快了,但她却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回答才是对的。
她有些喘不上来气,却只能低着头呐呐的说:“……是玉公子救了民女。”
但祁洛旸将幼青逼到这个地步,却没有继续追问下去,“你可知道,两年前整个马良县,只有张府遭了灾。”
幼青的耳边一嗡鸣,她想问这是何意,可其实不问出口,她也知道是何意。
张府在马良县虽是小有名气的富商,但因为马良县靠近上京,和张府相近的商贾家不下十数,这些残党却偏偏只挑中了张府。
而且这些残党明明有能力将张府一下子灭门,却不去他处作祟,反而等着玉珩来将他们一网打尽,是巧合还是另有阴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