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砚冰嗤了一声,“怎么可能!”
“他们常年服用热毒,却没有底子扛,平日里定经常血气燥热上涌,内力错乱。更何况,热毒霸道,若我没有诊错,这毒两月一发作,毒发时宛若烈火灼骨,猛油烹心,意志稍差些的,定会走火入魔。”
蔺怀钦给他续茶的手一顿。
“别的我一时半会儿还诊不出来,但根据脉象,这几人应当有半年多没服用过解药了,毒性已然透骨,所以影九才会因为一点寒凉的食物,就差点要了他的命。”
“解药呢?”
“我怎么知道?谁下的毒,谁提供解药。”秦砚冰是医者,治病救人是一切的行为准则,最是看不惯这种用毒控制折磨人的手段,语气也愈发不善,“但我可以很确定的是,最多再两次毒发,你这几个影卫,都得死。”
屋内深处的床沿突然传来一阵瓷器碎裂的声音,原本好好躺着的影四不知什么原因,把床头的药碗打翻了。
瓷片迸溅的清脆声中,蔺怀钦看到了影四颤抖请罪的双肩,听到了他用尽全力也压不下的,飘忽的语调。
修长的指节一下下地叩着桌沿,蔺怀钦浑身气息冷冽的摄人,“若是没有解药,秦公子能研出解药吗?”
“不能。这是你们夜泉宗的事情,跟我没有关系。”
蔺怀钦起身,朝秦砚冰作了揖,“秦公子,这几名影卫跟着我吃了很多苦,他们年纪尚轻,我实在不忍看这几条生命的消逝。我知秦公子医术高超,定有方法,还望秦公子相助,日后灵鹤谷有用得着夜泉宗的地方,我定全力配合。”
用一派之力承诺,分量极重。
没想到蔺怀钦对这几个低贱影卫上心到了这种程度,秦砚冰的愠怒消了许多,松了口,“…能是能,但他们毒性颇深,要用到的药材罕见,得等我回到灵鹤谷翻翻古籍,配配药,才能知道。”
蔺怀钦朝他深深一礼,“多谢秦公子。”
感动于蔺怀钦为影卫们的纡尊降贵,秦砚冰叹了口气,“罢了罢了,我先去看看手上的药材能不能先弄点临时解毒的。”
一直到蔺怀钦亲自送走秦砚冰回到屋子,他神色不仅没有松动,反而像淬了一层寒霜。
走进昏暗的内室,他站在床边盯着脸色极差的影四,笃定道:“你知道这毒。”
“……是。”影四颤抖着双肩,深深低头,“此药名为,同辉。”
影四果然知道——
蔺怀钦身形高大,站在床前时就挡住了所有的光,将影四完全笼罩在自己身形的阴影中。
“是谁下在你们身上的?解药呢?”
影四一窒,身子不可控地发颤,不断地磕头请罪。
在蔺怀钦的步步紧逼中,影四最终淌着冷汗说出了实情,“是、是主上您、赐给影卫们的、属下、属下也是才知,这是,毒。”
“赐药的时候,您说,此药是极好的补品,是、给属下们、的奖励——”
蔺怀钦一愣,脑海传来尖锐的嗡鸣。
“您还说过,若是感到经脉滚烫或是有任何不适,都是因为属下们习武不够努力的原因……如果无法撑过此药的药效,泡在冰水中就好了,所以您也要求属下们,寒冬天也只许穿单衣,方便修为的长进。”
此等热毒,本就伤身,泡在冰水中,就像是烧红的铁骤然失温,极有可能断裂粉碎。
这是将人命视为齑粉,从一开始就没安好心。打着奖励的名号,兴高采烈地看着几人在无尽的折磨中死去。
后面的话,影四不敢再说,把头磕在被褥中,半点也不敢抬起。
若没有秦砚冰的揭露,估计影四他们毒发到死的那天,都不知道自己是因何而死,连跟在原主身边最长的影四都不知道,剩下的几个定然也不知道,估计还因此念着他们主上的好。
蔺怀钦呼吸灼热,一把攥住床柱,双眼通红。
他想起了那碗针对影九的黄连冷蟹汤——
连影九自己都不知道的毒性,蔺迟玄却能如此了解,并且能够精准的让影九毒性相冲,只能证明一件事。
那就是蔺迟玄知道蔺怀钦所做的一切,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而且早就布下环环相扣的局,等着将他一网打尽。
敲山震虎,只需要一碗黄连冷蟹汤。
果然是宗主,好心机,好手段。
怒火将蔺怀钦的嗓音烧得很哑,烧得模糊难辨,“这毒,你们服了多久了?”
影四的冷汗早就透了衣,却又不得不答:“每一位影卫,与您见的第一面,就——”
因为当时蔺怀钦说,这是对他们选择了他,又出了影阁的奖励。
蔺怀钦急怒攻心,往后趔趄了两步,撞倒了柜子上的白玉花瓶。
花瓶里的冷梅骤然落地,四分五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