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不管了?”
“放得下吗?”
多年夙愿,怎么可能说放得下就放得下。傅仙儿道:“我最绝望的时候,好几次趴在陈昱家旁的树上,想将他杀了一了百了。可我又知道,杀了他对大局毫无意义。他只是裴相的一枚棋子,随时可以舍弃,只要裴相还在位一日,他这样的棋子可以有成千上万个。”
“顾府的消亡让我直接地看到官场的顺我者昌,逆我者亡。我厌恶所有视人命为草芥的上位者。”
所以顾渐深的转变让他错愕,让他如遭当头棒喝,惊讶过后,他逐渐失望,心底弥漫出一片无能为力的苍白。
郁恕君脸色白了白:“师父一开始也很讨厌我吧。”
傅仙儿怔了一下,摆手笑了:“嗯,一个小屁孩,年轻气盛,狗仗人势,可讨厌了。”
傅仙儿的眉眼含着笑,但郁恕君心里一跳,自是明白若有一日他步了顾渐深的后尘,在傅仙儿这里他也绝难再看到一个好脸色。
眼看时辰不早,郁恕君交代了韩霖一番御史台中事,又叮嘱顾渐深这边有何进展都飞鸽传信来报。
韩霖一一应下,临了抓住郁恕君,神色担忧道:“大人此去泉州,真的就只带傅大侠一人前去吗?傅大侠有伤在身,封霆和封庆,您至少带一个在身边防身吧。”
郁恕君听罢,默默不语。封霆总是自作主张惹他不快,但若是此次前往泉州带了旁人,那便预示着从此他不会再是郁恕君身侧第一护卫,恐怕一时众人也难以接受。
郁恕君问:“他人呢?”
“就在院里,他自己把自己关在卫所,不吃不喝好几天了。”
郁恕君皱眉:“这是做什么?”
韩霖摇头叹气起来:“大人不知道,傅大侠出事,他比任何人都懊恼。您又罚了他,他一时想不开,很是消沉。”
郁恕君眉头皱得更深了,他想起初时,他还只是御史台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吏,封霆也只是王府值守书房的一个小护卫,他那会忙起来根本来不及吃饭,等待召见的空档封霆常常会塞几块点心给他垫肚子。
郁恕君叹了口气,道:“罢了,你去告诉他,收拾收拾,到留园来找我。”
韩霖眼神一亮,笑道:“好,好,我这就去通知他。”边说着,人已经往封霆所住的卫所飞奔而去。
郁恕君摇着头笑,跟上傅仙儿,二人打道回府。
没想到留园内欢声笑语更甚,陈启领着二人往里去,冒死向郁恕君抱怨道:“少爷。就午后这一两个时辰内,又找上门来两个江湖客,都说是来找傅大侠的,我问过高大侠后便都先放了进来。您今日就要出城,我向您请示一下,这以后这些江湖客找上门来,咱们留园都要收留吗?”
郁恕君狠狠瞪了他一眼。陈启犟着脑袋,即便如此他也要说,再这样下去,这留园就要变成菜市场了。
傅仙儿在一旁捂嘴笑起来,见二人目光看过来,他摆手道:“你别怪陈总管,这确实是我欠了考虑。何况我们今天就要走,他们在留在这里也不合适。”
郁恕君才要说话,傅仙儿打住了他,摇头道:“这留园是皇帝赐给你的,若是住了一帮子江湖人,传出去于你的名声也不好。此事就不必再争了。”
等到了郁恕君的园子,傅仙儿见到了此来的二人。分别是醉清风游菁,此人使两把大锤,力大无穷,但在江湖上主要以能喝出名。他也不大理会江湖中事,但每年都会邀傅仙儿去他的山间小舍喝酒。
另一位浪里黄沙崔雪,是个身背大刀的侠女,常年女扮男装,但又因为容貌出众,总被人一眼认出是女儿身。傅仙儿与她是当年诛杀大魔头粟月结下的交情。此女无门无派,一把大刀练得炉火纯青,这十年来不曾掉出过江湖刀客榜前五之列。
旧友相逢,自是欣喜。何况二人是闻知傅仙儿被冤之事赶来查探,亦让他动容。
高无庸上前道:“傅兄,我与众位侠士商议了一下,郁大人这里毕竟是官家府邸,我们借住此处多有不便,还是尽早找个地方搬出去才是。”
这和傅仙儿想到一处去了,他道:“正是如此。诸位都是为傅某之事而来,傅某感激不尽。我在城外小仙山上有一处房产,众位若是不嫌弃路远,可以一同前去住下,住多久都不在话下。”
“那感情再好不过了。”诸人面上一片兴奋之色。
游菁舔了下嘴唇,笑着抚须道:“傅兄,敢问山上可有酒啊?”
“有,酒窖里的酒尽喝就是。”
他说完,游菁和李师师的眼眸一道亮了。
“好,好,去,咱一起去!”